尼牙孜厚颜多喝牛杂汤 穆萨队长大言不惭而又油腔滑调
麦收即将开始,到处是一种大战前夕的匆忙、热闹、杂乱而又轻松的气氛。伊犁地区的农作物是以小麦为主的,麦收的任务要比秋收重得多。跃进公社爱国大队七队社员大小口三百多人,耕地四千多亩,其中两千五百亩种的都是小麦。另外,还有旱田的春麦数百亩,今年也获得了过得去的收成。从这个数字,我们可以想象得到伊犁地区(北疆其他地区也类似)夏收的可观的规模,是关内其他产麦区所不能比拟的。平均每个劳力有三十多亩麦子要割,这就要二十多天的时间。实际上仅仅地里的收割也要月把时间,因为总还有些强劳力要干别的事情。有一些弱劳力、半劳力完不成每天一亩的定额。另一方面,这里夏收期间降雨的机会和雨量都是很少的,夏收不像内地那样具有龙口夺粮、十万火急的性质。规模大,时间长,是这里夏收的特点。从开镰到入仓完毕往往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少数地多人少工作又有些拖拉的地方,场上打麦的工作可以一直拖到第二年春天,这在内地大概也要当作奇闻的。
所以,麦收前总要进行一次大动员,不论是木匠、铁匠、成衣匠、理发匠、看磨坊者、烧制陶土器皿的匠人……在这个月当中,全部要投入夏收。供销社的售货员、卫生站的医生、学校的教师和外贸站鞣毛皮的技工……给他们也都规定了相当高的割麦任务。至于社员当中,更不要说了,瞎子、跛子,至少也还可以泡泡芨芨草打打腰子。总之,凡是喘气的、能动的都要为麦收尽一分力。即使最落后的家伙,一般说来这个时候也是不敢逃避的。
今天,依照惯例,一大早七队的社员就向庄子方向集中,将要在庄子举行麦收动员会。会后,每户预发几元零花钱,各户把需要的盐、茶、鞋子、电池、灯油等杂物买下,也算是战斗前后勤准备的一部分;等“仗”打响了再请假去供销门市部买东西,那是不允许的。最后,还有一顿聚餐:农忙食堂已经就绪——调了人,磨了面,砌了灶,架了锅,修了土炉,腾了厨房,而且最诱人的是:已于凌晨宰了牛。
一到庄子,就可以感到这种节日气氛。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牛粪和柴烟的气味。以乌尔汗为首的几名妇女正在洗牛杂碎,一道小渠里的流水都变成了绿色的了。米琪儿婉在另一侧的大木桶里洗面团,洗出淀粉水来灌到牛肺里:本来拳头那么大小的牛肺灌得五倍地、十倍地、滚瓜溜圆地膨胀起来,不熟悉的人看到它这样胀大会因为怕它“爆炸”惊叫起来的。泰外库在厨房檐下拿着把快刀在卸牛皮,他穿着干净,腰里系着崭新的褡包,略略歪戴着帽子,很有些神气。今天,他是以屠夫的身份来客串食堂的工作的。牛就是他宰的,这使他似乎显得体面了些。人们喜气洋洋地、带着几分敬意向他问好。
另一面,热依穆副队长也在客串打馕。热依穆解放前当过苏里坦巴依的专职打馕师傅,一看他揉面剂子时脖子一下一下的有板有眼的起伏,就可以看出他打馕是自幼受过专业训练,因而一切动作的细部也是程式化了的。穆萨的老婆马玉琴给热依穆打下手,柴烟就是从他们初试用的土炉里冒出来的。维吾尔人的主食是馕,馕是烤制的面食。馕加热烤熟的地方本书中译作“土炉”,是一个巨型的肚大口小的陶瓮,比一般的瓮矮、肥、大。砌死在地上后,使用时先烧柴加热,后将面剂贴到瓮壁——炉壁上。所谓打馕的“打”,一个是指用手而不是用工具将面剂做成不同的馕形,一个是指用手将面剂密密地整齐地贴到炉壁上。马玉琴的妹妹马玉凤抱着才半岁的姐姐的孩子也在一旁帮忙,虽然柴烟熏得孩子微微有些咳嗽,惹得马玉琴回头看了她两眼,她却没有觉察,热依穆馕师的劳动韵律深深吸引了她的注意。
在庄院中间,人们围绕在一台新购置的马拉收割机前面,这一年,还是第一次准备在麦收中使用马拉机具,大家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地观察着、议论着,或是怀疑或是赞叹,但都觉得新鲜有趣。艾拜杜拉正在收割机边检查、擦拭,拧一拧螺丝、试一试手柄,并时而回答一下社员们提出的问题。这架收割机将由他来掌握,为此他已在公社农机站接受了短期训练。
社员们陆续到齐了,供销社的售货员推了一车货品也随着大家来到了庄子,其中有夏收用具:镰刀、磨石、木叉、扫帚、木锨,也有日用杂货,包括饼干和糖球。售货车的到来又吸引了一批人,其中多数是带孩子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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