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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3-31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淘沙店是传销吗知乎 点击:


在左脚有骨头的地方,像埋了灰烬,上面又覆盖了一层类似猪蹄胶质的肿胀的皮肤,随着血液的流动而一阵阵疼痛。他想起了刚才挨砸的事,并用视线确认了因淤血和麻痹变得十分滑稽的脚。

这左脚的疼痛如同深山峡谷的阵阵回声,古义人鼓励自己说,最初——就是现在——应该最疼,慢慢会减轻的。以前体验过的痛风在开始能感觉得到的阶段,尽管疼得发痒,却是一个劲儿地朝着更加疼痛的方向发展。和那种疼相比,现在是一秒一秒地减弱下去的疼。

古义人仰靠在一抱粗的山茶花树的分叉处,稍稍一扭动脑袋就能看见吊钟型的浓密树叶四周的空间。小象腿般粗壮的树枝坚固地支撑着这个吊钟。古义人感慨地看着它。还是个森林里的孩子的时候,古义人经常爬山,喜欢从密密麻麻的树叶中看外面。从背后缚住自己的那个人,把因剧痛而昏厥的他抱到能够观看这繁茂树叶的地方来,而且口音也和自己相同的这三个人,看来很可能是古义人儿时的玩伴了……

不久,古义人看见千樫和阿光从敞开着的木门走进院里来。脚疼得使他不敢大声喊叫他们,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千樫满怀愁绪似的低着头朝家门走去。对于气氛非常敏感的阿光走到半途却站住了,发现了瘫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的父亲。

“哎呀,你这是怎么啦?你怎么坐在树底下!”

阿光叫住了母亲。返回满面笑容的儿子身旁,一向沉稳而忧郁的千樫吃惊地问道。古义人做出一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样子。妻子让阿光留在原地,自己踩着野草走到古义人的跟前来,古义人决定这样对她说:没有发觉痛风发作,来查看水沟时,绊倒在自己掀起来的水泥盖上了。

这样的处理方式——其结果没有惊动警察,甚至也没有上报纸——使得古义人以后每隔几年便遭受一次同样几个人的袭击。古义人甚至觉得自己就像那几个人的同谋似的。

第二次袭击发生在三年之后。伤愈后,古义人乐观地觉着自己能够忍受那样的疼痛,甚至感觉那些袭击者很滑稽,果然第二次的疼痛正是只有现在才能经受的痛苦。尽管这样,还是不打算报警,因为他觉得遭遇第一次袭击时,自己的决断是正确的。

做出这个决断的根本原因是古义人认为这不是依靠外部的体制所能够解决的问题。而且,古义人直觉还在于他怀念袭击自己的那些人,他们使用的语言使古义人产生了怀旧情感。古义人后来思考这一怀旧情感时,认为这其中有两个因素。一是地理性怀旧,即和古义人同一家乡的方言;二是对于倒回去四十年时光的时间性怀旧。在几乎每年都返回故乡看望母亲的古义人看来,现在这样的语调和语速、语音的质地正在从森林中消失。

但是古义人不认识袭击他时连脸都不蒙的那三个人。不管怎么努力从他们已过壮年的脸上抹去岁月的痕迹,仍然找不到认识他们的标记,尽管他们之间简短的对话是与古义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和时间相吻合的。

恐怖与痛风2

在柏林单身生活的古义人有时会回忆起更久远的过去。战后第七年,还在被占领时期,十七岁的古义人在松山CIE图书馆复习准备高考时,已去世的父亲的一个弟子,带了一些年轻人来找古义人。在图书馆东边的阅览室里有许多正在看复习题的高中生,古义人当时正悠然地瞧着窗外摇动的米槠树叶。忽然,他发现坐在桌子对面的人都朝自己背后的入口处看去,便也跟着扭过头去,刚才一直看窗外的瞳孔,一下子不太适应昏暗的室内,只看见一动不动地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人的眼神,犹如这个季节的森林峡谷里,到处焚烧的稻秆灰烬里通

红的火苗,这眼神引起了古义人的注意。古义人这才明白,这双眼睛其实一直在盯着自己。那男人冲他微微摆了下头,古义人赶紧点了点头,收拾起物理计算用的草稿纸和在学校小卖店买的廉价白杆铅笔,塞进了书包。再把那本打开的小说,即刚才使古义人如此悠然的《哈克贝里·费恩历险记》放回西边的书架上。

他正要朝那家伙走过去,都发现穿黑裤子白衬衫的混血儿模样的日本职员正从书架内侧的玻璃隔断里注视着这些闯入者。在几个男人中央,独臂男人一直盯着古义人。这个身穿开襟衬衫,用腰带系着臃肿的旧马裤的男人,歪着身子纹丝不动地站着。阳光直射到他的身上,没有赘肉的黝黑脸膛上,一只眼睛也是血红血红的。古义人之所以会感觉到碳化了的稻秆余烬中的火色,就是由于此人的那只充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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