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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省委书记潘祥民住在南城大法寺后边。那是个老城区。他住在老城区一个六七十年代盖起的省厅局级干部住宅院里。那院里耸立着六七幢四层高的青砖楼房,被一道高高的青砖围墙护围着。围墙里大树参天。进大院,紧往里走,又有一道青砖围墙(并不太高,也不太厚),一道铁栅栏门(常年也不关)。铁栅栏门里,有一个砖砌的花坛和一片高大的毛白杨。毛白杨丛中便坐落着几幢当年专为副省级干部盖的住宅小楼。用现在的眼光看,这些小楼虽然够宽敞,但无论式样,还是设备,都可说是既老旧,也很过时的了。每一幢小楼住两家,楼上一家,楼下一家。各走各的门。各用各的院子(一家用前院,一家用后院)。潘祥民从任省委组织部部长时搬进这院里,从大院,住到小院,一直到担任省委书记,他也不肯搬走。他喜欢这儿。用他的话来说,这儿有一股少见的“人气”。他所谓的“人气”,就是普通市民的生活气息。大院就坐落在普通居民区中间。一出大院门,走上不到几十米,就是狭窄泥泞的菜市场、弯曲嘈杂的小街、斜街,或后横街。这里,有些商场虽然早已改建得豪华气派,安装上了滚动电梯,可在当地居民们嘴里,它们还是“XX大合作社”。可以这么说,这个大院是K省惟一“残存”下来,还“混迹”在普通居民生活区里的高干住宅区。潘祥民看中的就是这个“混迹”。他任省委书记后仍不肯从这儿搬走,别人当然就不能再跟他一起分住那幢小楼。原先跟他分住一幢小楼的那位副省长很快找了个理由撤走了。他倒也自在,独住一幢小楼,独享前后两个院子。只是楼上那一部分,他很明智地让它们空关起,也不让儿女们占用。有时在那儿堆放一些用不着又舍不得扔弃的旧书旧报旧家具旧衣物,也堆放一些一时半会儿消费不完的烟啊酒啊水果啊,还有那些“名优”土特产品等等等等。
潘祥民的老伴过世有两三年了。去年,他又找了个“新老伴”。
听说现任省委书记贡开宸要来看望“老潘”,潘祥民的“新老伴”徐世云还真有点手忙脚乱。“小徐”是一位老战友向老潘隆重推荐的。她是北京一家中型学术刊物的编辑。父母都是退休的大学教授。她起小跟着父母在上海长大,随父母搬到北京,家里的保姆又是从上海带来的,所以沾染了一身的南方习性,至今还适应不了K省那套生活习俗。比如说,K省人不管做什么菜,起油锅时总要先将蒜片或蒜泥或大葱丝段扔进油锅里炸上一番,美其名日:吊味儿。但徐夫人打小就忌大葱忌蒜如同忌毒品,至今仍是只要一提及此等做法,依然“大惑不解”,并“心有余悸”。
“贡书记会在咱家吃晚饭吗?要不要……为他准备一点点心什么的?”忙乱了一阵后,她突然想起这么个重要问题,便带着那位她亲自从市妇联创办的“家政服务咨询中介中心”挑来的“家政服务工”,一起来请问“老潘”。
“随便随便……”潘祥民笑容可掬地随口应了句,眼睛仍没离开秘书小董刚送来的大字本“内参”。
“哎呀,什么叫‘随便’嘛?‘随便’这道点心叫人怎么做嘛?!”“小徐”非常认真地表示着不满。
“他不会在我们家吃晚饭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在我们家吃晚饭嘛?”
“老潘”无奈了,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这位新夫人,心想:你既来“请示”我,我说了,你又不信,叫我如何是好?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说出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这么吧,你上楼去找找,看看有没有好的绿茶拿两筒下来。贡开宸就好喝那玩意儿……“
“水果呢?起码得有一点儿水果吧?”
“他有糖尿病。不碰那玩意儿。”
“碰不碰也得上一点儿啊。要不然,茶几上空荡荡的,多不像样。再说,也不够那个规格啊。”
“上。那就上。那就上。”“老潘”说着,眼睛又向大字本“内参”低垂去了。
“人家不是请教你嘛。”“小徐”不满意“老潘”那种马虎应付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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