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堡的书房内,舒慕允正埋头写着书信,门外响起一阵迟疑的细碎步子,他微微一笑,抬头朗声问道:“是琴儿么?”脚步声在门前停住,随着门吱嘎声推开,一位身着黄衣的中年美妇人跨步走了进来,她端丽的脸上满是预欲言又止的神情。
舒慕允淡笑道:“找我有事?”董琴略一迟疑,终于点了点头。舒慕允道:“是为了晓晓那丫头?”董琴轻声道:“伊家的娉礼已经下啦!”舒慕允“哦”了一声,说道:“这么快?伊天健的性子倒是挺急的么。”董琴急道:“相公!你当真要把晓晓嫁给伊天健的儿子么?她才刚及笄,是不是太早啦,而且……而且那个伊家公子,咱们都还没见过,也不知他人品长相如何?”
舒慕允摆手道:“伊天健是我结拜大哥,他的儿子还能差到哪去么。况且那孩子小的时侯我曾见过,为人老实,是个好孩子,晓晓能嫁到伊家我放心。”顿了顿接道:“晓晓那丫头,性子太过野,老爱在外头闯祸。前几年看她还小,也就算了,不与计较,这些年大了,怎还能任着她性子由她胡来?不过……”他忍不住轻笑数声,道:“那丫头如今在外头的名气可大着哩,嘿嘿,一提及舒蝉,不知道的江湖人倒没几个。这不,才过及笄之年,上门提亲的倒不下数十家。唉,他们岂知那丫头的秉性,若不好好调理,非将婆家搅个鸡飞狗跳不可!”
董琴也知丈夫所言非虚,但女儿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心头肉,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嫁了,当真极为不舍,但她性格柔婉,向以丈夫为天,丈夫既然这么说了,她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舒慕允道:“晓晓呢?这几天可有守规矩?”董琴叹气道:“她被你关在屋里,还能出什么乱子?只是……”舒慕允问道:“只是什么?”董琴道:“她一直不肯吃东西,这会子听说伊家派人下聘来了,她在房里又哭又闹,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想来跟你说的。其实……女儿既然不愿意,咱们又何必强逼于她呢?万一要是闹个三长两短的,那可如何是好?”
舒慕允哈哈一笑,道:“是那丫头叫你来当说客的吧?好,我倒要去亲自瞧瞧看,她会给我又弄出个什么样的三长两短的花招来!”双手一按桌子,长身站起。
晓晓的房门口,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背贴着门框笔直的站着,不苟言笑的小脸上即使是在见了堡主与夫人,也没露出半分笑容来,只略一颔首,低低的喊了声:“义父,义母。”
董琴万般怜爱的拉起她的小手,说道:“这孩子,晓晓不吃不喝的闹,真委屈她也一起陪着受罪……”舒慕允笑道:“小雪重义气,这倒不错,只可惜跟错了晓晓这个疯丫头……”话才起了个头,小雪倏地抬头,一双眼冷峻严肃,傲然道:“蝉姐姐没有错,是义父不好!”
舒慕允愣住,董琴看丈夫一脸错愕的表情,忍不住掩唇吃吃笑道:“相公,看来对这桩亲事欢喜的人,这个家里可就只你一人啊。”
舒慕允讪讪的笑道:“这孩子,性子可真直,说话连个弯也不带拐的……”他见小雪背脊挺的直直的,下巴高高的扬起,一脸的桀骜不驯,不由叹了口气,问道:“晓晓是不是还在里头胡闹?”小雪眼里闪过一道奇特的光芒,朗声道:“蝉姐姐被义父责令呆在屋里反省,她能去哪里?”
舒慕允眉头一皱,心道:“这孩子话说的可真古怪,莫不是晓晓那丫头不在屋里?”说道:“我进去瞧瞧她。”手才触到门扉,小雪忽地伸手拦在他跟前,叫道:“姐姐在睡觉!她吩咐过的,谁都不可以进去!”
舒慕允见她神色紧张古怪,疑窦大起,就连董琴也隐隐看出了不妥。于是,不待小雪再次出手阻拦,舒慕允拂袖轻轻一带,逼得她一个踉跄,冲前两步,恰好跌进了董琴的怀里。等小雪急切回头时,舒慕允早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房内薰香袅袅,床榻上锦被高拥,有个人蒙头面朝里静静的睡着。舒慕允心下稍定:“看来这丫头的确在睡觉,倒是我多虑啦。”冲身后的妻子打了个手势,才要蹑步离开,忽地脑子闪过一道光:“不对,险些上了当啦!方才小雪在门口叫嚷的那么大声,以晓晓的醒觉力,岂有睡得如此沉稳不醒的道理?”
一个箭步冲到床前,他伸手掀开被褥,只听咚地一声响,床上那人重重的跌下地来,只见他一脸的清秀,神情尴尬害羞的抱着摔疼的屁股慢慢站起,却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董琴惊呼:“阿秀,怎么是你?晓晓呢?”阿秀慌乱的摆手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你别问我。”眼神怯怯的朝门口的小雪望去,似是觉得做错了事,十分害怕小雪会责怪他。果然,小雪狠狠的回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缩缩肩膀,卷着被子重又爬回了床上。
董琴憋笑道:“相公,你说咱们如今该怎么办呢?”舒慕允铁青了一张脸,道:“婚期在即,她可真会给我添乱子……还能怎么办?只得劳驾叶姥姥再走一趟江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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