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巨宅前站了一会,视线渐渐适应黑暗,更看出那巨宅建造之精细。那么大的一所宅子(行宫),无一处不是五百多年前的古物,要说起价值来,那简直是无可比拟。
不一会,我听得齐白的叫声自内传出来,他在叫我:“快进来。”
我跨进了大门,又发出了一阵赞叹声,看来齐白所找到的记载,不是怎么可靠,记载上只说有上千名巧手工匠参加了这个工程,照眼前的情形来看,只怕还不止。“上千名”,究竟是几千名?三千还是五千?而从一砖一瓦的考究程度来看,就算是八九千人,辛苦几年,只怕难以完成。
所有工匠“下落不明”上万的家属号哭涕流,多少家庭从此破碎;这其中,不知有多少血,多少泪,而为来为去,只不过是为了一个人避难。
我想到这里,心中自然而然,生出了一股怒意,齐白还在一叠声地叫着,我陡然大喝:“催什么,这就来了。”
我的怒意,自然也表达在声音之中,齐白和我很熟,当然听得出来。我看到他在前面一个偏厅的门中,探头向我望来,一副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我向他挥了一下手:“没有什么,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想起了那几干个巧手工匠的悲惨命运,有点不愉快。”
齐白苦笑了一下:“那毕竟是历史了。”
我咕哝了一句:“历史,一直在反覆重演。”
我一面说,一面用力一挥剑,本来我不想去砍削什么,可是顺手一挥间,却恰好砍向一根相当粗的柱子,若是寻常的剑,倒也罢了,那柄剑真是锋利之极,“刷”地一声,已削进了柱子几寸,我一收势,剑留在柱中,再一运劲,剑身便从柱中透了出来。
齐白也看得咋舌:“好剑。”
我模剑在手,也看得爱不释手。这时,那“建文帝”也从偏厅中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看来灰朴朴,毫不起眼的剑鞘,一副讨好的神情:“你要是喜欢,就……当是御赐。”
我伸手接过剑鞘来,还剑入鞘,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剑鞘是什么材料所制,我把剑顺手放在一张几上,冷冷地道:“你有权处置么?”
“建文帝”又惊又怒:“这是什么话?我贵为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皇上— ”
我极快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你一直躲在山洞里干什么?”
“建文帝”神色难看之极,一伸手,又抓了剑在手,看样子,像是想“御手”亲刃我这个叛逆,但他神智倒并不糊涂,刚才吃了一次亏,有了经验教训,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盯着我看。
齐白在这时,急得唉声叹气,显然他不同意我这时的行动,可是我同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干涉,接着,就十分粗鲁地伸手在“建文帝”的胸前,用力一推,推得他一个踉跄,几乎跌倒,连忙扶住了一根柱子,不住喘气,说不出话来。
齐白虽然曾受过我严重警告,可是这时也忍不道:“卫斯理,客气点,他是皇帝。”
我笑了起来:“对皇帝一定要客气吗?宋徽宗叫人掳了去,在烧红的石头上走路,李后主吃了牵机药,是怎么死的?历史上多少皇帝死于非命,皇帝只是在有人服从他的时候才有威风,不然,也就是普通人。”
齐白还想说什么,我不容他开口,就大喝一声:“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听到了皇帝两个字,就先发起抖来,才会有皇帝这种东西出现。”
齐白给我说得出不了声,那“建文帝”更是脸无人色。
如果他真是建文帝的话,虽然他曾被“反贼”逼出京城,流落荒野,是保证他也没有可能听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我转过身去,伸手指着他又一伸手,自他手接过剑来:“哪里说话比较舒服点?”
“建文帝”口唇发着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齐白忙道:“到御书— ”他本来自然想说“御书房”的,可是一看神色不善,就立时改了口:“到书房去— 那里很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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