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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车内最后一排的四哥用右手紧紧揽住自己的儿子，满脸的愁容，心头阵阵酸楚如潮涌澎湃：儿子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患了先天性痴呆，小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给自己惹的麻烦越来越多。左邻右舍没有一天不找上门来告状的。今天张家的梨树被折了，明天李家的菜园被践踏了。昨天，隔壁的刘老二找上门来不依不饶，说把他家厨房里的碗被打碎了一地，菜刀、水瓢、饭锅都不见了。非让四哥赔。十八年来，四哥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每天都得面对邻居们恼怒的脸和不堪入耳的咒骂不说，还经常得赔偿别人的东西。现在家里穷得连损坏别人的东西都无力赔偿了。四哥和四嫂经过数个不眠之夜的商量，决定把“害人精”远送他乡。昨天儿子硬闹着说要媳妇，否则他就在路边拦女学生。听了这话，四哥两口更是痛苦不堪，焦虑万分。所以，今天他们乘上了北行的客车。

    “老爸，你弄疼我了。”儿子翻了翻白眼，使劲推开四哥的右臂，朝右边挪了挪，呆里呆气地咬着舌头说，“老爸，俺们到哪儿去啊？”

    “到一个没有烦恼，没有忧愁的地方去。”四哥说这话时嗓子眼硬硬的，眼泪习惯性地咽入肚里。

    汽车经过了三个县城。四哥想，该差不多了。凭儿子的智力，他不会找到回家的路了。四哥牵着儿子在停车处下了车。

    “老爸，我要喝水。”呆儿子说话时虽然嘴里像包了一嘴胡萝卜，但是总是老爸长老爸短地喊着。

    “你坐在这儿别走，我去给你买水喝。”四哥心想，可怜的儿子一旦离开了家，不是被饿死，也会被渴死。但是一想起他往日的所作所为，心头便如吃铅一样沉重难过，就铁了心般决定道：抛弃了吧，这样邻居们才会过上安宁的日子。

    四哥到街上买了一兜熟鸡蛋和几瓶矿泉水，回来时，看见儿子乖乖地坐在原地等他。

    “儿子，给你。不要一口气吃完了，等饿了再吃，渴了再喝！”四哥挨着儿子在地上坐下，在儿子耳边把这句话反复说了好几遍。

    儿子歪着脑袋，乜斜着眼睛，动作迟缓地从方便袋内掏出一个鸡蛋，送到四哥嘴边，瓮声瓮气地说：“老爸，吃一个。嘿嘿，老爸，吃一个啊！”

    四哥的喉咙哽咽了，眼眶再次湿润，他费了好大劲才伸出右手去推开儿子拿鸡蛋的手，哽咽着说：“老爸不吃，老爸不饿，你自己吃吧！”

    “老爸，咋啦？你咋哭了？你饿了吗？吃个鸡蛋就不会哭啦。”儿子虽然说每句话都翻半天白眼，却是乞求的语气。

    “儿子，起来。走，我们回家吧！”不知道是什么触到了四哥心底的那块最柔软处，他起身拽起儿子，搭上了返家的客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