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坐落在一条短短的巷子里,紧挨着这个城市最为繁华的商业区。下午三点,咖啡厅里只有零散几个人,或闲聊,或低语。背景音乐不聒不噪。门口的书报架上,排列着一面时尚类杂志,封面大都是女模特的冷脸和笑面。他喜欢这里的幽静。他的公司就在附近的一幢写字间里。他对这一带很熟。每一次到这里,他都坐在他习惯的位置上——一个靠近墙角的半隔断包间。阳光普照,纱帘低垂,桌上燃起了如豆的蜡烛。斗方之间,弥漫着一种居家的慵懒与私密。才一年没见面,她出落得更标致了。她穿着一身低胸的铁灰色连衣裙,脖颈上松松地系着一条粉格丝巾。因为她的身材和白净,这件深色的连衣裙尽职尽责地衬托出了她的窈窕与妩媚。
如果说毕业那年还略带青涩的话,那么现在则平添了许多丰润与饱满。他有一种紧张和兴奋混杂的感觉。
他不该紧张的。她曾经是他的下属。确切地说,他是老板,她是他的员工,上下级关系嘛。那时她刚毕业,在他的公司工作了两年。然后,她去了上海的一家日本商社。这一次,她从上海回来,准备从大连出境,去日本留学。他要了一杯卡布基诺。她点了一杯拿铁。
“明天就走?”
“全日空的航班,明天下午的。”
“这次回来,都有什么安排?”
“两件事儿,一个是,看看领导;再一个,是把房子的出租合同签了。”她说的领导,指的就是他。
“房子租出去了?”
“合同签了。”
“价格还满意吗?”
她说出了一个价格,略微高于他的判断。这也是他欣赏她的地方——自强自立,毕业次年便按揭买房,接着就赶上这两年房价飞涨,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幸福的收租婆。
刚一见面,他们一时无法还原到电话里的那般随意。她问起了他公司的生意,问起了他新近的投资,问起了她以前的同事——大盛啦小娜啦刘鸣啦姜威啦璐璐啦……看得出来,她还是很怀念过去那段时光的。毕竟,那是她的第一份工作,而且他待她不薄。其间,她还审慎地问起了远在温哥华的“嫂夫人”,问起了他读中学的儿子,甚至还问起了他的“二儿子”并记得它的名字——一只名叫巴乔的德国牧羊犬。
自然的,他像长者一样,关切地问起了她赴日以后选修的专业、住所和学费。他说了两次,他在东京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开始的谈话是彬彬有礼的,就像运动员的热身。很快,他们就熟络起来了。毕竟,她只是离去一年,而且,元旦和春节,他们都有或温馨或庸俗的短信往来。他们很自然地聊起了当年初次见面的情景。
“你知道,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他问。
“亭亭玉立,国色天香?”她说,还不笑。
“别臭美啦!我还以为是个大一的新生来感受气氛呢。”
“别忘了,人家可是东财的校花哦,还在学生会里公干呢。”
他心里承认,她说的是实话。否则,他也不会在萝卜白菜一般的应聘者里,一眼就看上了她。
“别人都叫我先生,或者经理、老总什么的,而你,称呼我什么来着?”他想起了招聘那天的一个有趣细节,眼前这个应聘者,竟然称呼他为叔叔。
他比她大十六岁,担得起这个称呼的。只是他年轻,营养好,不像。
“忘了。”她说。
“哦,我好像想起来了……是不是……”他作出了豁然醒悟状,敲打着脑壳。
她探过身子,做出了捂他的嘴巴的动作——任性而又亲昵。
在她探身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她美丽的锁骨和锁骨下面柔和的曲线。他用告饶的语气说:“其实,我都忘了。”
“不过,当时我就知道你对我印象蛮好的。”她的语气是骄傲的。
“我对所有的漂亮女孩都有好感。”他决定打击一下她的骄气,便说了一句连夸带贬的话。
她的手机响了,是一段好听的旋律。她断断续续地说:“我在大连呢……跟一个朋友在一起……明天走……我们在MSN上见。”
“这是什么曲子?”他指着她的手机。
“我也不知是什么名字,就是觉得好听。”她说,“你也喜欢?”
“嗯。”
她灵巧地摁动了几下按键,然后把手机搁到他们中间。刚才那段好听的旋律,在他们中间缓缓地飘动了起来。
他早就知道,她喜欢他。
他怎么可能不对她有好感呢?漂亮,知性,有事业心,还有女人不多见的幽默感……他最为欣赏的女人品质,她身上都有了。
但是,偏偏她是自己的员工。公司年轻女性多,但他从不乱来。“外面彩旗飞舞,家里红旗不倒”,这是他的原则。他的家,既包含柴米油盐的小家,也包括写字间里的大家。直到遇到她之前,他还是满意自己的原则的。男人嘛,不能作践自己的事业。但是,那次公司聚会以后,他有点儿越线了。双方都有责任,不是独立事故。他有百分之四十的责任,她也有百分之四十的责任,那百分之二十,就是被他们纵容和利用的酒精了。她醉意朦胧地瘫软在他的怀里,低着头,双手抓着他的胳臂。那是一种带有暗示的抓,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他是过来人,明白。直到她呢喃地说我是处女,他才如梦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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