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一条排列着几家卡拉OK和酒吧(哪一家都好像每隔半年要换一次招牌)的狭窄胡同里穿行,在行人绝迹、天色发暗的地方,有人从后面向他打招呼。“星野君,星野君!”对方大声叫他的名字。
星野一开始没以为是招呼自己。高松不可能有人知道自己名字,大概是叫另一个星野吧,这个姓虽说不常见,但也并非罕有。所以他头也没回,兀自行走不止。
不料,那人竟摆出一副尾随不舍的架势,冲着他后背嗷嗷不休:“星野君,星野君!”
小伙子止住脚步,回头看去。原来是个一身雪白西装的老人站在那里,白发苍苍,架一副蛮斯文的眼镜,胡须也已变白——仁丹胡和短短的山羊胡,白衬衫配一个黑色蝴蝶结。从脸形看像是日本人,从打扮看则令人想起美国南方的乡间绅士。身高仅一百五十厘米左右,从整体均衡来看,与其说是个子矮,更像是经过缩尺计算后制作出来的缩微人,双手像端着个盆子似的笔直地向前伸出。
“星野君!”老人叫道。声音响亮而有力度,带点地方口音。
星野怔怔地看着老人:“你是……”
“是的,我是山德士上校①。”
“一模一样。”星野钦佩地说。
“不是一模一样,我就是卡内尔·山德士。”
“就是那个炸鸡块的?”
老人庄重地点点头:“正是。”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对于中日Dragons棒球队的球迷我总是以星野君相称。不管怎么说,提起巨人队就是长岛,中日队就是星野嘛!”
“不过么,老伯,我真名正好就叫星野。”
“那是巧合,和我没关系。”卡内尔·山德士傲然说道。
“那,找我何干?”
“有个好女孩。”
“嗬,”星野说,“难怪。老伯是皮条客,所以才这副打扮。”
“星野君,我要一再强调,我不是做出这副打扮,我就是卡内尔·山德士,别误会。”
“喂喂,你若是货真价实的卡内尔·山德士,干嘛在高松的小胡同里为女孩子拉客?你在世界上那么有名,专利费滚滚而来,现在早该在美国哪个大渡假山庄的游泳池畔悠哉游哉咧!”
“跟你说,人世上闹别扭这个东西也是有的。”
“哦?”
“你或许不懂,有了闹别扭,世界才总算有了三维空间。如果什么都想直来直去,那么你就住在三角尺划定的世界里好了。”
“我说老伯,你讲的还真够别具一格的。”星野钦佩起来,“不简单不简单。看来我这段
①美国肯德基炸鸡店的创始人。
时间算交了好运,总是碰上别具一格的老伯。长此以往,我的世界观也要变样了。”
“变不变都行。怎么样,星野,想要女孩还是不要?”
“那可是fashion health①?”
“fashion health是什么?”
“就是不真干的那种。舔舔、摸摸、放出一家伙。没有插插。”
“不然。”卡内尔·肯德基急切地晃着脑袋,“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不光舔舔摸摸,什么都干,插插也有。”
“那,就是Soap land②女郎喽?”
“Soap land是什么?”
“得了,老伯别再拿人开心了。我还有同伴,明天又要起早,晚上搞不来那种莫名其妙的名堂。”
“那,就是不要女孩了?”
“女孩也好炸鸡块也好今晚就免了,差不多该回去睡觉了。”
“那么容易睡着?”卡内尔·山德士的声音里别有意味,“要找的东西找不到,人是睡不着的哟,星野君!”
星野愣张着嘴盯视对方面孔:“找的东西?喂,老伯,你怎么晓得我正在找东西?”
“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嘛!你本质上是个直性子,无论什么都一一写在脸上,会看的人看了,就像看剖开的竹荚鱼干,整个儿全在眼里。”
星野条件反射地举起右手搓脸,又张开手心看看,但上面什么也没有。写在脸上?
“还有,”卡内尔·山德士竖起一根手指道,“你找的莫不是又硬又圆的东西?”
星野皱起眉头:“哎老伯,你到底是谁?怎么这个都晓得?”
“所以我不是说写在脸上了么?好一个不开窍的小子!”卡内尔·山德士晃着指头说,“我也不是为赶时髦才长年做这个买卖的。女人真的不要?”
“跟你说,我在找一块石头,一块叫入口石的石头。”
“唔。若是入口石,那我很清楚。”
“真的?”
①日造英语,意为新式(按摩)保健俱乐部。②③日造英语,指提供性服务的特殊洗浴场所。④“我不撒谎,也不开玩笑,出生以来始终一贯以直率为本,从不弄虚作假。”
“那块石头在哪儿你也晓得喽?”
“啊,在哪里也一清二楚。”
“那么,可能把那地方告诉我?”
卡内尔·山德士用指尖触一下黑边眼镜,清了清嗓子:“喂,星野君,真不想要女孩子?”
“如果告诉我石头,可以考虑考虑。”星野半信半疑。
“那好,跟我来!”
卡内尔·山德士不等回答便大步流星地顺着胡同走了起来,星野慌忙跟在后面。
“喏,老伯,上校……我口袋里现在可是只有两万五千日元……”
卡内尔·山德士一边快步急行一边咋舌:“足矣足矣。人家可是水灵灵的十九岁美女,保准把你送上天国。舔舔、摸摸、插插,无所不精。事后还教你石头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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