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那是一道冰凉的门,能看得清他的每一根发丝。 门里,门外。 他喊:“苏沁。”那么大的声音。 她轻轻抚着手栏站起身,双腿冰冷,已经没了知觉。在黑暗中,四个方向,碰壁了,寻找,再一次触摸,抚到门的缝隙。没有丝毫的微光乍泻。她忽然,感到了绝望,奔涌而来的害怕溢满了每一滴血液。 她说:“董诺然,我看不到你。” 拍打着门,却再也无法,抑制情绪,带了狠重的哭腔。“你在哪儿呀,我看不到你。” 董诺然眼中瞬间掉落了泪水,双手使劲掰着门缝。 他说:“乖,你乖,不要哭,再等一分钟,不,十秒钟。”手指卡在门缝中,着力,猛烈地撞击,是渗出了血的。 匆忙赶来的助理和另外的修理工慌忙拉开他,诺然攥着修理工的衣领,双眼满布血丝,冰冷开口:“电梯里是我的命,你看着办吧!” 修理工满头大汗,远程遥控电梯,电梯发出巨大的轰隆的声音,董诺然大眼睛死死瞪着电梯门。 遥远的十秒钟。信号灯,终于,亮了起来。叮铃。 那扇门,缓缓打开,似乎终于,消散了所有的时间的空间的距离。 他抱住她,稀释了心底所有的凄凉和空虚,再也,无法放手。 苏沁第一次觉得心痛,她不是不懂,只是自己一直觉得自己太小,小的不该承受那份炙热的感情。董诺然以为20岁那年遇到的小女子不会在心里扎下根,哪知却像一粒种子在心里发芽盘根错节。 他送她的那件蓝色旗袍的时候,虽然她不知道,看到她的时候,再也挪不开眼睛……他不该想她,他试着与尹真真交往,却发现自己不能忘记那个干净的女子。 他刚好从香港回来,便听见陆甜说苏沁住院了,心里就如猫爪挠一般,虽然不知道在哪家医院也开始盲目的找。 眼前的这个姑娘,再也不敢放开。 他带着她离开电梯,苏沁弱弱地说:“我不想回去。” “好。”他答应。 她喜欢白茶,喜欢在白纸上写下簪花小楷,写着简单的诗词。 一年前董诺然送给她十一支纸折的白茶花,只有她打开,就可以看到上面写着的簪花小楷,从相遇开始的点点滴滴。可是她却没有要,多年前她说:“董诺然,你要当我是妹妹啊。”天下起大雨,淋湿了两个人的心。苏沁怕要不起,董诺然却是走不近。董诺然便置气一走了之。 他从师哥那里了解到苏沁的一切,她的每一次成长,他都悄然看在眼里。他在等,等她长大。 一个承诺,一生相思。他答应过苏沁,等她长大。即使那时她已经喝醉。他依然愿意,等她长大。 董诺然替苏沁做好了一切。她躲在董诺然的港湾里慢慢适应自己的身世。端木清终于找到了失散几十年的儿子,叶琰也终于找到了被拐卖的女儿叶紫馨。 “他们知道你过的很好。”董诺然开口道。 苏沁只是沉默,半晌才答:“我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苏沁不知道为什么董诺然能庇护她到这般地步,心里万分的安心。闲暇的时候,苏沁总是蹲到小花圃中,拔掉一丛丛枯黄的野草,松了雪后的泥土,一耗,小半晚时光。 回到家,再一次踏进住了十三年的家,苏沁觉得心情无比沉重。奶奶还是奶奶,姑姑还是姑姑,却多了妹妹和爸妈。 妈妈待她很好,苏沁觉得自己抢了韵儿的爱,难以开口。更让苏沁不能接受的是董诺然真的交女朋友了。是家里人介绍的女孩子,也是B大的学生,正是那个很多人都知道的沈佳。董沈两家是世交,此时,真的是金玉良缘,天作之合。 韵儿说:“馨馨,忘了他吧,你的路还长。” 十月的时候,B大传出与法国著名学科院交换留学生的消息,似幻似真,版本有好几个,重点是名额,三个。 反正,依着中国目前爱海龟的形势,出去一年镀层金,绝对不算坏事。高年级低年级的,连工作了的师哥师姐都回来打探怎么回事儿。最后,院里被问烦了,只说确有此事,但是不只按成绩抽人,法语必须要学,而且,到时必须通过科研院的考试才算数。 苏沁法语好,心里却没了谱,走还是留?不是怕输,而是她根本输不起,是谁说的爱情是拉橡皮筋,爱伤的总是后放手的人。对不起,请你原谅我要先放手。 放国庆时,苏沁在家,看了几天的法国电影。紫韵直摇头,你这一段倒了八百回,怎么你还准备真去法国不成?姑姑看她却不知如何开口。紫韵马上就高考了,自然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姑姑几天来回在两国之间。 紫韵却拉着她,走,逛街去。然后,雨溅下,泥水浸湿,面目全非。她静静看着那副海报,眼睛黑白分明。 有那样妙龄的上班女郎匆匆用包挡着发在雨中走过,尖细的鞋跟,狠狠踩进那张海报,海报上人的面孔,狠狠被践踏。有那样匆忙放学的高中生大踏步从雨中跑过,粗糙的鞋底,完全覆在那张面孔,面孔上的高傲,一寸寸分崩离析。雨下得越来越大。 她静静看着。 国庆节后,苏沁走在园子里,深夜,冷冷清清。不远处,有强烈的亮光,在黑暗中,刺眼。她眯着眼,站在树下,看着那个蓝色的车疾驶而过。驾驶座上是一个瘦削的身影,蓝色衬衣,黑头发。下巴尖了,眼睛又变大了。 她转身,拖着行李,和他背道而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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