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弟弟在车里胡乱地翻找着新鲜的玩意,试图满足自己那颗烦躁不耐的心。一会,他又将自己的头贴近车窗口,望着前方了无人烟而又笔直的公路。我提升了油门,将车的时速提升到150,让弟弟感受他想要的刺激。这些年弟弟还是当年离开时的样子,这让我多少有点与他在交流上有点不适,感觉自己与他已经划开了一个时代。 三分钟后,前方的电子显示牌提示我立刻减速,马上进入居住区域。按照提示,我立刻降低了车速。 弟弟将脸望向身后的小岛,我在车里的后备镜能够看见那座小岛离我们越来越远。 “为什么唤醒我呢?”弟弟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后方的小岛上,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依然能想象出他此时脸上的表情。痛苦、无奈,还有疑惑。 “我记得法律上有规定,未经冬眠者本人同意,他人是绝对没有权力擅自唤醒冬眠者的,包括冬眠者的亲人与家属。”弟弟将脸放回了原处,用一脸恶毒的表情望着我,似乎他心中的愤怒已经转换为实体的物质。如果这物质可以很硬的话,那绝对是把锋利的钢刀。 “没错。”我的注意力依然放在公路的前方,“但是现在解权了。” “什么!?”弟弟一脸惊讶,表情与动作立刻像停了电的机器人一样静止了下来,十几秒后才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一字一顿地小心地问我,“解权……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项权力被解除了。” 弟弟愣了很长时间,这段时间我没再说一句话,他也没再问我一句,他选择了独立思考,试图从我的话中一一解开他心中的谜团。 然而结果他失败了,红着脸小心地问我:“什么时候解除的?” “两天前。” “谁有这么大的权力?”弟弟用怀疑的眼神斜视我。 我知道他此刻正用大脑飞快地运算着,但是这种运算毫无意义,根本无法推算出事情的真相。我笑着说:“人类。” “人类?到底怎么回事?”弟弟简明扼要地问我,表情依然还停留在怀疑的态度上。 “发生了一件大事。”我严肃起来,又提高了声音,“现在整个世界都在这么做!” 弟弟被我迟迟不敢道出真相的态度给激怒了,原本就愤怒的心情像是又被人撒上了点火药,现在正熊熊燃烧着地对我喊道:“妈的,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战争?” “战争?……也可以这么说……”我露出淡然的神情,而心中激动却相反地加快了,“不过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弟弟听我这么说,原本一脸紧张的神情立刻松软了下去,整个人像是从炙热的火坑中一下子被放到了舒适的沙发上一样:“那就好,那就好……嗯,那么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地外文明来了。”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心脏的跳动也提升到了最高点。 弟弟的脸失去了表情,那一刻他停了电,或者说他死机了,如果他是机器人的话。 回到家已是傍晚。妻子在厨房里忙碌着晚餐,我跟弟弟则坐在院子里攀谈着这五年来发生的事。弟弟完全没想到在他走后我会找到女友,更没想到我会去结婚。弟弟临走的时候,我还是个无所事事的颓废青年,整天泡在电子终端房里,过着虚拟的游戏人生。对爸妈的指责与规劝完全置之不理,甚至还有一次在与父亲的对峙中提出决斗,不过最终在邻居的劝慰下与母亲的哭叫中不了了之。我们的颓废最终导演出我们的命运——我们成为了女人们连眼睛都不会再抬起看一眼的废物——毫无价值的男人。 作为哥哥的我一直在想,弟弟之所以会选择去冬眠,大概也是因为他想摆脱那样的生活,摆脱我给他带来的影响。 其实我心中也早明白,弟弟当时是一定带着恨去冬眠的。那个时候像弟弟因为找不到对象而选择去冬眠的男人实在太多了。 “爸妈是什么时候死的?”弟弟将脸望着深蓝的天空,深呼吸了一下。 我知道他此刻心情的沉重,于是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香烟,递给他,说:“你冬眠后的半年。” 弟弟接过烟,点燃,抽了一口,目光始终不愿离开那深蓝的天空。 我继续说:“在你冬眠后的不到半年时间里,社会上发生了一件很大的事。那个时候的人们都疯了,整个人类都分成了两派,反对派与支持派……” “爸妈是哪一派呢?”弟弟将烟放下,双手环住膝盖,目光还在深蓝的天空里。 我垂下眼神,昨日的那痛苦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我的眼前。我说:“母亲与父亲不是任何一派,他们当时是作为调和方去进行调和的……”我的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父母的死,我有太大的责任,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的我,他们也不会参与那件事。 我将目光转向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的妻子,妻子的背影是那么的贤惠,总是让我于心不忍地去想:追逐个人的爱情是需要代价的。 弟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心里在猜测着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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