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浅灰色电冰箱,里面满满地装着食品。中田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逐个查看了一遍,从中拿出鸡蛋、青椒和黄油,洗净青椒细细切好先下锅炒了,然后把鸡蛋打在碗里用筷子搅拌。挑出一个大小合适的平底锅,以熟练的手势做了两个掺有青椒的煎蛋。又烤了面包片。如此做成两份早餐端到桌上。还烧水沏了红茶。
“简直训练有素,”星野好生佩服,“真是了不起!”
“始终一个人生活,这些已经习惯了。”
“我也一个人生活,可做饭根本提不起来。”
“中田我本来就是闲人,此外无事可干。”
两人吃面包、吃煎蛋。但两人都意犹未尽。中田又炒了燻肉和油菜,接着各烤两片面包吃了,肚子总算安顿下来。
两人坐在沙发上喝第二杯红茶。
“那么,”星野说,“老伯你杀人了?”
“是的,中田我杀人了。”中田讲了自己刺杀琼尼·沃克的经过。
“太惊险了,”星野说,“荒唐到了极点!这种事情,你就是再如实述说,警察也根本不会信以为真。我因为是现在,才好歹相信,再往前一点儿压根儿不会当回事。”
“中田我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不管怎样,一个人被杀死了。人被杀了,光发呆是没有用的。警察要动真格地搜查,那伙人正在追捕你,已经到了四国。”
“给您星野君也添了麻烦。”
“那,自首的心情可有?”
“没有。”中田语气中透出少有的坚定,“那时候有来着,但现在没有。因为中田我此外有必须做的事情。现在自首,事情就做不成了。而那样一来,中田我来四国就失去了意义。”
“打开的入口必须关上。”
“那是,星野君,是那样的。打开的东西非关上不可。之后中田我将成为普通的中田。但在那之前有几件事必须完成。”
“卡内尔·山德士协助我们行动。”星野说,“石头位置是他告诉的,他会掩护我们。他到底为什么做这样的事呢?莫非卡内尔·山德士同琼尼·沃克之间有什么关系不成?”
但越想星野越是糊涂。本来讲不通的事硬要讲通是不可能的,他想。
“愚者之虑,莫如休憩。”星野抱臂说道。
“星野君,”
“什么?”
“有海的味道。”
小伙子去窗前打开窗,走到阳台上把空气深深吸入鼻孔。但没有海的味道。唯见远处有苍翠的松林,松林上方飘浮着初夏的白云。
“没有海味儿嘛。”小伙子说。
中田出来像松鼠一样一喘一喘地嗅着。“有海味儿,那里有海。”他往松林那边指去。
“嗬,老伯,你鼻子好使。”星野说,“我有点儿鼻炎,闻味儿闻不来。”
“星野君,不走到去海边看看?”
星野想了想。走到去海边问题不大吧。“好,去瞧瞧。”他说。
“去之前中田我想蹲厕所,可以么?”
“又不是什么急事,随便蹲多久。”
中田进厕所的时间里,星野在房间里转着圈检查房间里的物品。卡内尔·山德士说的不错,生活必需品应有尽有。洗脸间里从刮须刀到新牙刷、棉球棒、一贴灵、指甲钳等基本东西大体齐全。熨斗和熨衣板也有。
“虽说这类琐事全部委托秘书,可也的确想得周到,没有漏网。”星野自言自语。
打开壁橱,里面替换内衣和外衣都准备好了。不是夏威夷衫,而普通条纹开领衫和短袖运动衫。都是Tommy HILFIGER牌,新的。
“卡内尔·山德士这家伙看上去机灵也有不机灵的地方,”星野自说自话地发牢骚,“我是夏威夷衫迷这点儿事本来一看便知!即使冬天都一件夏威夷衫。既然做到这个地步,准备一两件夏威夷衫也是应该的嘛!”
不过一直穿在身上的夏威夷衫到底一股汗臭味儿了,他只好从头上套进一件半袖运动衫,尺寸正合适。
两人往海边走去。穿过松林,翻过防波堤,下到沙滩。海是风平浪静的濑户内海。两人并坐在沙滩上,好半天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微波细浪宛如被提起的床单一般地说爬上岸来,又低声溅碎。海湾里几座小岛也隐约可见。两人平时都不常看海,现在怎么看也看不够。
“星野君,”
“什么?”
“海这东西不错啊!”
“是啊,看着叫人心里安稳。”
“为什么一看海心里就会安稳呢?”
“大概是因为坦坦荡荡什么也没有吧。”星野用手指着海面,“还不是,假如那里有橄榄球队足球队,那里有西友百货,那里有扒金库游戏厅,那里冒出吉川当铺招牌,心情哪能安稳下来呢!一望无边一无所有的确很妙。”
“那是,或许是的。”说着,中田沉思起来,“星野君,”
“嗯?”
“我想问一件没意思的事。”
“问好了。”
“海里到底有什么呢?”
“海底有海底世界,那里生活着鱼啦贝啦海草啦五花八门的东西。水族馆没去过?”
“中田我有生以来一次也没去过水族馆。中田我一直居住的松本那个地方没有水族馆。”
“那或许是的,松本在山里边,顶多有蘑菇博物馆什么的。”星野说,“反正海底有很多东西。水里面差不多所有的东西都从水里吸氧来呼吸,所以没有空气也能活,跟咱们不一样。有好看的,有好吃的,也有危险的家伙、气色不好的家伙。对没实际见过的人,很难解释好海底是怎样一个玩意儿。总之和这地面绝对不一样。再往深去,阳光几乎照射不到,那里面住的是气色更难看的家伙。喂,中田,等这场风波平安过去,两人去一家水族馆看看。我也好长时间没去了。那地方极有意思,高松一带离海近,肯定有一两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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