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是恨不得驾着车子,直冲进罗教授的住宅去的,但是我却不能不小心,因为杀人王勃拉克知道有人在晚上接近他,他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我停下车子之后,在浓雾之中,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巧的步法,向前奔去。
不一会,我便看到浓雾之中,有着两盏黄色的灯光,那是罗教授住宅的大铁门上的灯光,我停了下来,倾耳细听。
四周围一片寂静。
我又继续向前走去,不一会,我已经到了铁门之前,正当我准备绕过铁门,越墙而跃进院子之际,突如其来地,忽然有一个人,出现在我的眼前!
由于当时,雾已经十分浓,那人是突如其来地在我的面前,由浓雾之中,冒出来的。如果不是我停步得快,我们已撞一个满怀了!
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实是没有躲避的可能!
我陡地站住,那从浓雾中出来的人,也陡地站住,我们两人鼻尖相距的距离,不会超过一掌!
我猛地一呆,立即向后退出了一步,抬头向前看去。我首先看到一柄指住我的手枪,在那一瞬间,我身子内所有的精力,几乎都要迸发为一股使我的身子能够跳跃而起的力量!事实上,我的身子,也已向上,疾弹了起来!
但就在我身子疾弹起来,希望有万分之一的希望避开勃拉克的子弹之际,我却听到了罗蒙诺教授的声音:“年轻人,原来是你!”
我连忙落下了地来。
不错,站在我面前的是罗蒙诺教授,并不是我想像中的勃拉克!
虽然罗蒙诺的手中,也持着手枪,但是那和勃拉克手中持着的手枪相比,却是大不相同了。谁会见到女佣拿着菜刀而吃惊呢?但谁又会见到了狂汉挥舞着菜刀而不吃惊呢?
我的神经松弛了下来,罗蒙诺教授以奇怪的眼色望着我,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竟立即收起了手枪:“年轻人,你来作甚么?”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除了开门见山之外,实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我直截了当地道:“我是来拜访你的。”
罗教授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在这样的天气,用这样的方式?”
他所说的“用这样的方式”,分明是指我偷偷地接近他的住宅一事而言。我冷冷地道:“教授,当事情和一个可爱的女郎的性命有关时,即使天上下着刀子,我也要来见你!”
罗蒙诺教授面上现出了迷惑的神情。
他不但是一个杰出的数学家,而且是一个杰出的演员——我心中想。
罗教授更以迷惑的声音道:“我可以给你甚么帮助呢?”我踏前一步,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同时,以极快的手法,自他的衣袋之中,取出了他的手枪!
我的动作极快,在我想像之中,罗教授至少应该作抵抗才是。可是他却一点也未作抵抗,面上的神色,更是不胜骇异之至,大声道:“年轻人,你这是作甚么?”
我心中略感奇怪。
因为罗蒙诺教授这时所表现的,纯粹是一个受了惊的老人,而绝不是甚么负有特殊任务的人?
但是,日间我曾见到勃拉克的白鳄鱼皮带,红宝石镶成的皮带扣,勃拉克的快枪,又几乎在半分钟之内,将我的身子作蜂巢,这一切,对我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所以,我立即以枪抵住了他的胁下:“没有甚么其他的用意,只不过想在和你的谈判中,略占上风而已!”
罗教授以吃惊的声音呼叫道:“谈判,甚么谈判,天,我踫到了一个疯子!”
我冷笑了一声:“别装蒜了,我们快进去吧!”
罗蒙诺教授在我的指肋下,当然不敢不听我的话,他打开了铁门,我和他一齐走了进去,进了客厅,客厅的灯光亮着,我和他在一张长沙发上,坐了下来。
自始至终,我的手枪没有离开过罗蒙诺。
因为,我推想勃拉克和罗教授,可能有着十分不寻常的关系。
那么,我胁制了罗教授,勃拉克就算出现,他也不至于骤然向我下毒手了。
我坐了下来,四面一看,似乎没有人出现的迹象,我立即道:“好了,我们谈正经,燕小姐呢?她是死是生?”
罗教授却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大叫道:“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随着他的叫嚷声,有一扇门,发出了“砰”地一声,打了开来,在那刹时间,我的神经,又紧张到了极点,我连忙将罗教授的身子,拉了一拉,遮在我的面前。
在我的想像之中,那一定是勃拉克出现了,我已经决定了,毫不犹豫地将他射伤!
可是,门开处,几乎是跌进来的,却不是勃拉克,而是罗教授的管家。那管家只跨进了一步,便站着发呆。罗教授则高叫道:“叫警察,快叫警察。”
我则冷冷地喝道:“叫警察?只怕对你们的朋友,不大方便吧!”
罗教授气得脸都红了,道:“甚么朋友?”
我“嘿”地冷笑一声,道:“冷血的勃拉克!”
我满以为这是我的杀手钢,一说出来之后,罗教授一定会软下来的。
可是,罗蒙诺却只是呆了一呆,随即以手加额:“天,你在讲甚么?”
我沉声道:“罗教授,你别再演戏了,杀人王勃拉克在这里,你真正的身份并不是甚么科学家,本来,你们所从事的肮脏勾当,我绝不会来干涉的,但是我要你将燕小姐和王彦两人交出来,如果他们已死了,那我将会替他们报仇!”
罗教授的面色发青,道:“你……你是一个幻想小说作者么?”
我被罗教授的态度,弄得暴怒起来,我猛地站起身来,以枪柄向罗教授的头上击去。但是,当我的手枪击中罗教授之际,我突然听到了电话号码盘转动的声音。
我连忙回过头去,只见那管家不知甚么时候,已到了电话机旁,他已经拨了两个“九”字。
我连忙一扬手,喝道:“停止!”
那管家的动作,立时僵住不动。
我又喝道:“放下电话!”
那管家以一种十分阴森的目光,望了我一跟,依言放下了听筒,当然他是不敢不听的,因为我有枪在手中!
那时候,客厅中的三个人,都僵立不动。
罗教授和他的管家,看来是被吓呆了,而我之所以不动,是我想到:如果他们和勃拉克是有来往的话,他们敢惊动警方么?
因为,储藏室中累累的弹孔,可以轻易地证明这屋中有着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然而,刚才若不是我阻止得快的话,那管家已连拨了三个“九”字了!
难道罗教授和勃拉克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那简直不堪设想,因为勃拉克进入厨房去取咖啡壶,他完全是住在这屋子中的。
我扬了扬枪道:“勃拉克先生呢?不妨请他出来会会面。”
那管家以十分阴沉的声音道:“先生,我们不明白你在说些甚么?”
我冷笑了一声,道:“你到储物室中去看一看,大概就可以明白了!”
罗教授叫了起来,道:“储物室?老天,我越来越糊涂了,你这疯子究竟想在我们这里,得到一些甚么?”
罗蒙诺竟赖得这样干净!
我冷冷地笑道:“我们一起去看一看,就可以明白了,走!”我拉住了罗教授的手臂,又将枪抵住了他的胁下,同时向那管家喝道:“你也走!”
那管家的面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到储物室去……先生,你不是想在那里……将我们解决吧!”
我冷笑了一声:“是我,差点在那里,被你们的朋友所解决了!”
那管家和罗蒙诺教授对望了一眼,两人都不出声,我又喝道:“快走!”
那管家转过身,向前走去,我和罗蒙诺教授跟在后面,我又吩咐那管家道:“你一路向前去,将所有的灯开着!”
老实说,如今我制住了罗教授,虽然说占了绝对的上风,但是我对于勃拉克,却还是有所忌惮,因为在传说中,他可以在昏暗的情形之下,连发七枪,都射中扑克牌红心七的七点红心,而那张扑克牌是在他三十公尺前面的。
对着一个枪法如此神奇的人,如果他在暗,你在明,那你便等于有一只脚踏进棺材去了!
那管家依着我的吩咐,一面向前走,一面开着了所有的灯。
屋子之中,大放光明,我仍然不敢丝毫怠慢,我将罗教授的身子当着盾牌,挡在我的前面。
等到来到了厨房中,并没有发生甚么意外时,我竟松了一口气,像是走了一段长路程一样!
厨房中的一切,和昨天我所看到的一样,那只曾为勃拉克握过的咖啡壶也还在,我断定冷血的勃拉克如今一定不在屋子中,否则,他早已出来了。
那管家在通向储物室的门前站定,转过头来看我。
我已经决定,先要罗蒙诺承认勃拉克是在这里,然后,再逼他说出王彦和燕芬的下落来,这一切,当然最好是在勃拉克回来之前办好!
我扬了扬手:“将门拉开来。”
那管家将门推了开来,不等我吩咐,又着亮了储物室的灯,我用力推了推罗教授,使得他踉跄地向前,然后喝道:“你看——”
然而,我只讲了两个字,便立即踏前一步,将罗教授扶住,本来我那一推,是要将罗教授推跌在地面上的,然而这时我却赶紧将他扶住,唯恐他跌倒。
刹时之间,静到了极点,我们三个人,谁也不出声,我只觉得心头怦怦跳。在寂静中,唯一的声音,便是一只猫在“咪咪”地叫着。
不错,是一只猫。
储物室中有一只猫,也不是甚么出奇的事,储物室通常都杂乱无章,在许多杂物的空隙之中,正是猫最喜欢藏匿的地方,可是这只猫,却使我一见之下,就整个人怔住了,作声不得!
那头猫儿,有着黑白交杂的斑纹,我是见过的,那正是昨天身中几枪,从杂物上跌下的死猫!至少十分相似,但如今这只猫儿,正望着我们在叫着。
除此之外,我还看到了储物室中的情形。
不错,那是一间储物室,其中堆满了杂物,和所有的储物室一样。但是却一点也没有甚么暴力的痕迹,没有枪洞,没有被破坏的物事,没有倒下来的东西,尘埃甚厚,显见堆在其中的杂物,久未给移动了。
老天,这算甚么,我是在做梦么?
我乍一见到储物室中的那种情形,我的脑筋的确混乱到了极点。
但是,没有多久,我立即镇定下来。
我还不知道目前究竟发生了一些甚么事,只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我昨日的遭遇,绝不是幻觉,而我如今,也正是在同一的屋子中!
当然,事情已经过去近二十个小时了,有那么长的时间,来布置一间满是埃尘的储物室,将有弹孔的东西搬去,喷上尘埃,补好墙壁,另外找一只相同的猫儿,并不是甚么难事。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罗教授的身份是甚么呢?他显然是要掩饰勃拉克的存在,那么,我如今的处境,可以说是危险到极点了。
我将罗教授的手臂握得更紧,我只想到一点:我必需立即离开这里。早就有人疑心勃拉克表面上是单独行动,但是在他的背后还是有着一个大组织的,现在我可以证明这一点了。而我一个人,是绝对没有办法和这样的一个大组织作对的,我要立即离开这里,并和警方秘密联络。那时,罗教授像是无可奈何望着我,这老狐狸,他的表演功夫真好。
他道:“年轻人,你刚才提到储物室,这里就是了。”我道:“啊,我一定弄错了,你们这里很和平,是不是?”
罗教授道:“就是你来得太不和平了。”
我冷冷地道:“我退出的时候,也非用武力不可。”罗教授道:“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我道:“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我却也不想被人伤害,我要你陪我出门口。”罗教授点头道,“可以。”
我推着他,出了花园的铁门,浓雾依然,这对我很有利,因为当我放开罗教授之后,可能有许多人持着枪想杀我,但是在浓雾的遮蔽之下,他们将难以如愿。
出了铁门,我将罗教授一推,推出了几步,而我自己,即立即向后倒跃了出去,没入了浓雾之中,躲了起来。
浓雾像毛毛雨一样,草丛之中,早已湿透,我躲了五分钟,身上也湿了,我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向前望去,依稀可以看到罗教授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向门内走去。
他只走出一步,我便看不到他了。
但是,我却听到了一阵急骤的脚步声,接着,便是那管家的声音,道:“教授,要报警么?”罗教授道:“不必了,年轻人不知受了甚么刺激,我想他是不会再来了,快将我的自卫手枪收好,你一直不赞成我枪中不放子弹,但今晚幸而没有子弹,要不然,我一发现他的时候,只当他是小偷,几乎要放枪了。”
罗教授的声音,渐渐远去,再接着,便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我又呆了半晌。
事情仍然有两个可能。其一:罗教授根本是无辜的,是我庸人自扰,找错了目标,但是,冷血的勃拉克的出现,又怎么解释呢?其二,罗教授和管家,是明知我没有离去,这些话是讲给我听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两人也实在太深谋远虑,是难以对付的敌人!
我又伏了三十分钟左右,才轻轻地顺着路,走了下去,找到了我的车子,打开了车门,驶着车子下山去。
我十分心急和警方秘密工作室联络——这个工作室的存在,也是不公开的,它所担负的,是最繁重和最难以应付的事情,例如勃拉克的出现之类——所以我下山时,车速仍然很高。
我的车子在潮湿的路面滑行着,在一条坡势陡峭的路上,我突然发觉,车子下滑的速度,已不受控制,同时,我看到路面之上,闪起了一种奇异的反光,那是油而不是水!
在陡峭的路上,有人倒上了油!
这是何等卑劣的谋杀手法!
我心中不禁冷笑,因为想害我的人,手法也未免太低了,凭我的驾驶技术,在路面上倒些油,就可以使我命丧了么?
我踏了下车掣,可是,车掣却是松的!
我立即感到,我是太乐观了,敌人十分高明,他们将我的煞车掣也破坏了,车子迅速地向下滑去,去势越来越快,我已不及作其他的考虑,我打开了车门,身子向外,穿了出去。
几乎是我的身子才一着地,还在打滚间,在我前面六七码处,已经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我的车子,不知撞在甚么地方了。接着,便是熊熊的火光,在浓雾之中,亮了起来,我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这时,倒是路面上的污油救了我。
因为我曾在路上滚了几滚,令得我的身上,也都沾满了黑色的滑润油,所以,尽管火光可以及到我伏身的地方,我伏在地上,却也不容易为人发现。
我之所以说污油救了我的命,那是因为我又看到了冷血的勃拉克!
我看不清那人的脸面,是因为火光闪耀和浓雾的原故,但是我却看到了那人腰际一团闪耀的红光,那红宝石的腰带扣子。
同时,那种站立的姿势,也是勃拉克所独有的,他站在那里,就表现出他那种冷酷、无情、嗜杀成性的可怕性格来。
破坏我的车掣,在路面上撒上滑油,使我车毁人亡,这对勃拉克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因之他站着欣赏的时间并不长,便动身向外走了开去。我两次见了勃拉克,但是我两次都没有见到他的本来面目。
勃拉克没入了浓雾之中不久,我便听到了有汽车发动的声音。
我站起身来,我的车子仍在燃烧,但已只剩下一堆废铁了。
我并无意凭吊我的车子,我只是站在车旁,回想刚才那生死一线间的经历,如果我迟跃出车子十秒钟,那么我……我如今已是一团焦炭了。
我在想:勃拉克一定是太自信了,这人是可怕的魔鬼,但是他的自信,则是他致命的弱点!他除非不失败,要不然,他一定失败在他的自信上。
而事实上,他已经失败在他的自信上了。
昨天,他自信在他自制的特级快枪疯狂扫射之后,便不会再有生存的物事,但是我却恰好躲在门后避过了他。
而如今,他以为车毁之后,我一定烧死了,竟不详细检查一下,就离了开去,而事实上,我则早已跃出车子了!
我本来认为和勃拉克作对,几乎是难以想像的事情,但如今我的想法不同了。
一来,是因为勃拉克既然要将我置于死地,我必需与他周旋,这其中,绝对没有转回的余地。二来,我已发现了他的弱点!
只要发现了他一个弱点,便可以进而发现他更多的弱点,使他失败!
我吸了一口气,沿着路,向山下走去,经过了两个的士站,我却远远地避了开去,我身上满是油污,接近人是会惹人注意的。我要先回家再说。
我当然不是放弃了追踪王彦和燕芬两人的下落,只不过我要采取另一个方式——并不是独力进行的方式。我准备一回到家中,便立即和警方秘密工作室联络。
我花了将近一小时,才步行到家门口,我看到我家楼下大厅,灯火通明,这时已经是下半夜了,老蔡难道还没有睡,正在等我么?我快步来到了门前,取出钥匙来,打开了门。
第六章 骷髅精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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