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四杰和衣小天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都傻傻地望着李径文的那扇门。
那扇门又开了,李径文拿着笤帚和簸箕走出来。
“闵老师,我来扫吧。”
“不不不,这怎么行!”
“没关系。”李径文说着,已经开始扫了。
“你看,真不好意思……”
“您太客气了。”
李径文扫得十分干净,估计连一根头发都没剩下。
他慢慢直起腰,又谦卑地笑了笑,端着那个簸箕轻轻走回了房间里,把门关上了。
闵四杰和衣小天又互相看了一眼。
楼道里陡然有了一股阴森的杀气。
围 脖
汪瓜子死后第七天夜里,文豪儿给周角打来了一个电话。
她是哈尔滨人,在北京读完大学,一直没有回来,在一家时尚类杂志当记者。
“汪瓜子的那个节目找到新主持人了吗?”
“还没有,这个星期断档了。”
“我怎么样?”
“你?”
“你帮我争取一下。”
周角冷笑了一下:“现在,这个人之所以还没有定下来,不是因为没有人,而是人太多了,大家都盯着呢。”
“试试呗,怎么说也是一次机会。”
周角想了想说:“那你回来一趟吧。”
放下电话,周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平时,他很少有失眠的时候。
天上没有月亮,房子里一片漆黑,一片死寂。
他开始琢磨,潜意识里到底有什么东西,牵扯着他不能入睡……终于想起,上次失眠是在米绢死后第三天,也就是米绢主持的“美人计”节目播出的日子,那天夜里,他听到了冤魂的哭喊声……
接着,他马上意识到,今天是星期五,正是“欢乐家家传”节目应该播出的日子,他又失眠了!
果然,一个凄厉、阴森的声音响起来:“汪瓜子啊!你死得冤啊——”
他猛地哆嗦了一下。
是汪瓜子的声音,周角太熟悉了。
不但周角熟悉,成千上万的观众都熟悉,她每周都在电视里露面。
那声音好像是从三楼传下来,好像顺着窗外松花江的水面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好像从深深的地下冒出来,好像从电话的拨号键里挤出来,好像是从电视机的壳子里渗出来,好像是从床下钻出来……
他慢慢坐起来,竖起耳朵细听。
没错,那撕心裂肺的呼喊,拖得长长的,就像上吊被拉得失去正常比例的死尸。它隔几分钟就出现一次,忽近忽远,总是这一句,就像一段永远重复的录音。
汪瓜子回来了!
周角早就想到,这个鬼魂一定会回来的,因为她在掉脑袋之前,曾经拼命呼救,可是,1号楼里没有一个人管她。
他想跑出去,问问别人是不是也听到了,却不敢动身——万一敲所有的门都没有人,那他非吓死不可。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声音消失了。
周角在黑暗中慢慢躺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汪瓜子的声音一直没有再响,楼里没有任何声音,死寂中隐藏着更深邃的阴谋。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决定走出去,到三楼汪瓜子的那套房子看一看——好多人就是被这种忽然产生的莫名其妙的念头支配,最后送命的。
他坐起来,静静地穿好衣服,然后轻轻打开门,探出脑袋朝外看了看,然后走了出去。
楼道里的光线很古怪,暗暗的,有点绿,就像狼的眼眸。
他听见好像有人在爬楼,脚步很慢,很轻。他想,一定是有人也听到了那诡怪的哭叫声,想到汪瓜子的房子看看。
他加快脚步,追上去。
在二层三层的拐角处,他看到了这个人的背影——是米环,她可能刚从外面回来。她一定没听到刚才那可怕的声音,要不然,她是绝不敢在她的房子里住的。
“米环!”周角叫了她一声。
米环愣了一下,停在楼梯上,慢慢回过头来。她的脸色在暗绿色的灯光里显得有点怪异。
“你怎么还不睡?”
“刚才我听见……”周角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了。
“你听见什么了?”米环追问道。
“可能是……幻听。”周角说。停了停,他问:“你刚回来吧?”
“我早就回来了。”
“那你……”
“我在散步。”
周角一下警觉起来:“这么晚了,你散什么步?”
“我天天夜里都要登楼梯减肥。”
“那你听没听到……刚才的声音?”
“什么声音?”
“汪瓜子的声音!”
米环笑了,那种笑让周角有些冷,她说:“她不是死了吗?脑袋都掉下来了,怎么还能说话?”
周角紧紧盯着米环的脸。这张脸和米绢太像了,如果不是头发短一些,简直难以分辨。
楼下静悄悄的,一层和二层没有一点声音,周角怀疑除了他和她,这个楼里的人都不在。
站在这个拐角处,周角可以看到三楼301室和302室的门,它们都黑糊糊地关着。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三楼上死了两个女人,现在,只有米环一个人住在这里,她竟然不害怕。
周角的目光慢慢滑下来,盯住了她脖子上围的那条围脖。
那是一条白毛线织的围脖,七十年代很流行的那种,长长的,厚厚的,在脖子上绕一圈,一头垂在胸前,一头垂在背后。这种笨重的围脖早过时了。
现在这个月份,大街上的女孩都穿上了裙子,露出了大腿,而米环半夜三更却戴上了围脖,这不是很怪吗?
周角蓦地想起了躺在火葬场里的米绢,她的脑袋被缝在了身体上,可以看见歪歪斜斜的线绳和黑糊糊的接口……
“米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戴围脖干什么?”
米环伸手摸了摸围脖,说:“怎么,不好看?”
周角不自然地笑了笑:“你能不能把它摘下来一下?”
米环站在楼梯上,比周角高几级。她居高临下地盯着周角的眼睛,表情迅速变得冰冷:“我摘下来,你敢看吗?”
周角哆嗦了一下,小声说:“为什么不敢看?”
这时候,楼道里的灯一下就灭了,陷入了一片漆黑。
米环突然笑起来。
“你……”
“停电了,你看不到了。不过,你可以过来用手摸摸。”
周角本能地退了一步。
在黑暗中,他听见米环一步步走下来:“你过来呀!”
他撒腿就朝楼下跑,却听见米环的脚步迎面从楼下走上来,低低地说:“来吧,过来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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