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王大把手里的剑丢到红漆木桌上,顺着桌边坐下.明晃晃的铁器死躺在深红的桌面上,阳光射进来返照的更加刺眼.
王大塞了口卤牛肉,嘴角浸满棕黄色的油.吞咽着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字:"李四!!李四......"
张二蹲在草垛上,屠城的正午旱晒的可怕.张二被着阳光呆蹲着.
张二腰间挂着把刀.旧破的紫色外衣被洗的发蓝.望着对面的土坡张二开始想到了师傅---腰间挂着的刀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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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王大的叫唤没有应答,硬吞下没嚼碎的牛肉清清嗓子对着内堂里大叫:"李四!李四呀!你小子死哪去了呀!"
内堂开始悉悉唆唆的有了些声响.不一会,门里穿出个人来。灰麻布大衣被焦黑色腰带紧紧箍在干瘦的躯干上,看上去简直就象是被裹包着晒干的泥鳅.头上包着块和衣服一样的灰麻布头带,只是颜色更深了些,大概是衣服长期洗换且一直在外面摩擦滚打的缘故.头带下面是一张焦黄枯扁的脸,深抠的眼睛陷的发黑,矮塌鼻梁和高突的额骨几乎存在于一个平面之上.只有红润的嘴唇格外显眼.
"嘿嘿!大当家!"
"李四!你干嘛呢,叫你叫到老子嘴巴冒烟".王大拍着桌子大嚷起来:"你小子又带窑子里的婆娘回来了吧?瞧你那满头大汗。"
"嘿嘿!嘿嘿!大当家出去那么多天,饿了吧?我去找兄弟们回来再搞好吃的回来.大当家先休息会吧!我这就去!"
"你小子先把裤衩穿好了!老子不饿,这牛肉......"
"牛肉是早上刚买回来的,林家铺子里最新鲜的."
"晓得了!你去把陈五叫来有事."王大把大腿盘到凳子上顺手抓了把卤牛肉吞进嘴里.
"哦.哦.我这就去."转身后更象只泥鳅......
"哎~~哎~~等等!
泥鳅又转了遍身子"啊?!" "把你房里的老婆娘带走!你小子尽带些破烂货回来,又臭又烂!别留在这倒老子胃口!带走!"
"哎好"
王大继续抓牛肉嚼,嚼了十几口抬头看到内堂里出来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王大望了望站在后面的人儿"哼"了一声.低头继续吃卤着酱油汁的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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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张二想到了师傅的刀,突然浑身串了个寒战:师傅为什么把刀给我?师叔孟三思那天诡异的眼神又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张二开始有了平生第一次想哭的冲动。
张二于是继续呆盯着对面的黄土坡,眼前又出现了一个个画面......
张二想起了,师傅那死之前曾经带他去过天坛:师傅指着天坛两边的一个石柱子问我:知道这个是什么不?其实我那时候觉得师傅问的很蠢,就像有人捅了我一刀还问我是不是捅了我一刀那样愚蠢,让我看着个柱子还问我是什么!其实在我觉得师傅蠢的顷刻后我发现愚蠢的是我自己,其实师傅问的不是是不是他有捅我一刀而是为什么捅我,也就是说~师傅问的不是前面是不是石头柱子,其实问的是在柱子表面之外的另外一个名字,或者是含义.最后我还是发现最蠢的是我,因为我后来想了整整三天都没想出,确切的是我花了三天时间都没有猜出那到底是什么.其实我也想到了一些很有深度的答案--女娲补天留下的仙石?刻有宝藏地图的玄石?千年王八幻化成的镇地神石?但是都在师傅的叹气摇头后去继续猜想它是什么.不过我很清楚的记得师叔孟三思在第四天的时候带我去了铸剑铺,其实我很不能理解师叔为什么带我去了那地方却不直接告诉我答案,我突然觉得正是师叔饿了我三天带我去了春风酒楼买了醉骨鸡给我却不让我去啃一样不可理解.让我想想我在铸剑铺干了些什么...被热水气熏的揉眼睛,上了趟茅房,问铸剑师傅胖大海那年几岁几个儿子,云云。
直到天开始泛黑,师叔就拍了拍我右肩:走吧!明天再来!他这句话是大概是现在在我影象里他留给我印象最深的,因为那时候望见屋外迷糊暗黑的景子,似乎被妖怪吞噬光芒一样望不见希望的迷茫和绝望,当时真的觉得自己铁定出不了师罢,师叔那棵救命稻草给我的也只是无谓的揣测。世间所有的人都怕看不到希望和答案的痛苦和折磨!我想这世间的人最怕这种折磨的人便就是我了......
第四天以后的第五天,师叔不再拍我的右肩告诉我:明天再来吧!因为我站在铸剑铺外等着师叔来却一直没见着师叔,而且胖大海也一直没有出现,也就是说:那天谁也没有来,只有我一个人......
张二冷笑了一声:“哼哈”!摇摇脑袋,舒开身体摊在凸起的土坡上,闭着眼睛,脸部开始舒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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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林家铺子的东家原先是个宰牛场屠夫的下手娃儿,后来去了城外三年多学了门好卤水手艺,回来便娶了宰牛场主的二手女儿,做了倒把门的女婿,开了家卤水铺选叫“林家铺子”。听说这东家在城外拜的是个名厨子,教了些私家方子和其中黄豆的秘制手段,云云。至于来源,也是谣传。城里很少有个味道象样的店铺,所以关于这家铺子的话题,也传到漫天飞语,乱坠天花。人们闲言的内容,也不外如此……
“你家东家哩?”
卤水灶台后面探出个球来,球上两个小圆点眨巴眨巴瞅了瞅问话的人儿。
“瞅啥瞅?!就你那豆豉大的眼能瞅出个啥?”
咣叽一声,勺摔在卤水里的声音“豆豉大爷儿们也能瞅出来,就瞅不出你来!你哪来的豆豉啊?干哈找咱东家啊?”
说到豆豉,又得扯到这林家铺子,过去城里是没有豆豉这玩意儿的。这东家在外学了三年带来了卤水,也带来了城里第一棵豆豉。只不过带来的豆豉是绿豆制的而现在林家铺子卖的是黄豆做的罢了。豆豉,在城里,的确是很新鲜的。
豆豉眨巴眼的小伙计被罚扫一个月的茅房,这是东家的主意。
“林老弟,我也比不上你铺子的豆豉香气,要有那么招人爱,那全城的大姑娘也就都睡我炕上咯……”
“二当家的你别为那小兔崽子说情啦,长个破豆豉眼还惹屁豆豉事儿,还说到您老头上去了,不打死他就算便宜他了呀!”
“莫那么讲,自从这孙二去了西边办事,这寨子里的鸡毛蒜皮就都是我管了,朱三给官狗给杀了,老四又屁事不管光逛窑子找女人……对了,叫你打听的事咋样咯?听说大当家这几天回寨子……”
“那家伙我在城外的确是听过,传的神啦,不见血的,只是都没见过呀!这找,也没地起个头儿找呀,我就知道……”
“老五呦~~嘿嘿~总算找到你了呦!大当家回来了,正急着找你哩!”林家铺子门槛外面突然立了条黑线影子,影子后面是鸡血一样的夕阳色。一块鸡血前有只泥鳅挡住了整块鸡血留出了一线黑条。
泥鳅后跟着个人出了门槛,林家铺子的挂木招牌在鸡血的映衬下突然,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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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张二冷笑了一声:“哼哈”!摇摇脑袋,舒开身体摊在凸起的土坡上,闭着眼睛,脸部开始舒张开来……
其实人生或者死都是天注定了的罢,活着就是活着,死了也便死了,再肺腑的惋惜在灰飞湮灭之后也便成为矫揉造作的了。
第四天以后的第五天,师叔不再拍我的右肩告诉我:明天再来吧!因为我站在铸剑铺外等着师叔来却一直没见着师叔,而且胖大海也一直没有出现,也就是说,那天谁也没有来,只有我一个人.……
张二干等在剑铺紧闭的大门外,深黑色的木板门已经旧得开始腐坏,想来这个屠城中历史最久的铸剑铺子已经开始它的苍老了,我的心在漫长的等待中开始慢慢的沉寂下来,我坐了下来,蜷抱着背靠在深黑色的大门上,背脊开始发凉。低头下去,我看到了地上灰土裂缝中的一只蝼蚁。
蝼蚁嘴里叼着块青灰色的东西,可能是找寻来的食物,我用指头轻轻朝它按下去,蝼蚁被按在灰土里却没有死,迅速第抖擞着身体把被压地蜷曲的身体展开来,慌忙开始踉踉跄跄地逃命。小黑点每移动一个铜钱距离,我就用手指又把它拨弄回原地,我突然“嘿”的噗笑出来,小玩意毕竟是小玩意,永远都只能被庞然大物玩弄在鼓掌之间罢。一边拨它又一边爬,一边在爬我又继续在拨,拨到天有些暗了,不爬了,蝼蚁已经没有了气力再挣扎起来,我也无心再拨了。小东西瘫软在灰土上,我也呆坐在灰土上,我看着远处天被暗黑压抑着,我的背脊开是凉得有些刺疼。我的鼻子突然开始发酸——我想哭。
原来天地造物自有它的规律,我只不过是要遵循走向自己最后归宿,师叔为什么不来?那胖大海为什么也不来?师傅为什么要让我猜那个他们了如指掌的答案而我却永远无法掺透的谜底?石柱子究竟代表了什么?铸剑铺又预示着什么?我的脑袋开始混沌,我突然“嘿”的噗笑出来,小玩意毕竟是小玩意,永远都只能被庞然大物玩弄在鼓掌之间罢。我继续在揣想着问题的谜底,而师傅他们继续把我玩弄在鼓掌之间?想到这里。我豁然开朗,不是因为我找到了石柱子的答案,而是我发现了我之所以无奈的悲哀。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个时候望见的依然是迷糊暗黑的景子,似乎被妖怪吞噬光芒一样望不见希望的迷茫和绝望。我便站起了身子,拍拍屁股,抽了鼻子,仰起头嘿嘿笑了一声,竟自往自家走去。
张二翻动摊在凸起的土坡上的身子,捏捏屁股,抽了鼻子,闭着眼睛嘿嘿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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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大当家,你终于回来了,这一路上可好?”陈五还没等把另一只脚跨进门槛,就对着堂里寒暄着。
王大闷了口黄酒,边嚼口里没嚼完的牛肉;“老五,兄弟中就你上了几年学,这话也说的文里八绉的,听着别扭哇!”
陈五便笑了起来,这陈五过去其实是个县衙里的师爷,本姓也不是陈,原来姓余名春,因为名字颇为不雅,又正好考得了个秀才,大家便只叫他做“余秀才”,后来做了师爷,于是大家便又改口作了余师爷。在做师爷的时候他是够本分的,也没做过什么错事,这够本分的人一般又是不够风趣的,所以自然也很古板,不懂人情趣味。可恰恰是这样便可靠了,很被器重。可是后来因为侍奉的县官遭污失势被抄了家,自己也被打进牢里差点送了命,幸好不久寨子里的人闯了大牢救人正巧救了他,便也入伙做了山贼。“大当家,你也知道,我当了几年师爷,这跟前跟后话说惯了,一时也改不了口的。”
王大皱了皱八字大眉,又灌了口黄酒,悻悻说道:“老五啊,你应该还记得替你死的陈老五吧?”
“恩!”陈五走到桌子跟前,移了两步慢慢地坐到王大对面的椅子上,左手拿起桌上被王大喝去大半黄酒的酒壶,凑到嘴边喝了半口,眼睛望向死趟在红漆木桌上铁器:“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陈五继续喝了半口黄酒:“大当家,陈五的恩情我怎么会不记得,如果那时不是我呼救,他也不会闯进我这边的牢房被埋伏的官兵给害了啊。”
“其实这根本不能怪你,都怨那些鸟官狗皇帝,该杀的不杀,不该杀的都给杀了。全是狗娘养的,呸!”王大越说越激动,扭头对着墙壁大吐了一口,唾沫夹杂着碎牛肉混着酒气。
说到这里,陈五突然举起酒壶吞了一大口:“官家本来要杀我,我却被兄弟们救了,而陈五老哥却被狗官抓了去,牢房被劫狱,他们交不了差,便拿陈五老哥做了我的替死鬼,说什么钦犯余春尚在刻日行刑……”
“所以,你就是陈五,你活着,老五也便活着,我信你,兄弟们也信你,你若背叛了兄弟,有什么瞒着兄弟,把你砍一万次也泄不了恨!”王大突然圆瞪起眼,眼圈开始发红,直瞪瞪的对着陈五。
陈五“啪”地从椅子上顺势跪在了地上:“日月可鉴,我陈五若有半点背叛兄弟的事,天打雷劈,教我受薨刑……”站在堂里伺候的李四突然傻了眼,望着眼前两个人儿的景象眼睛开始发疼,脑浆也开始翻滚起来。身子晃了晃,像是一只蠕动的——泥鳅。
武冈寨外的旗子被风吹的“呼呼”直响,像如雨铁骑奔踏的马蹄声。远处乌鸦在矮空中盘旋不停的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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