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灯一边说眼睛一边看着植物人的反应。
她毫无反应。
姜松林吃惊地说:“有这事?”
李灯说:“我出去慢慢跟你说。”
姜松林看了看床上的女儿,说:“好。”
李灯出了姜春红的房间,反身关门时,还瞟了那植物人一眼,她仍像死人般躺着。
但是,他还是感到,虽然这个女人像草木一样躺着,但是,她眼皮后的两只眼珠在直盯盯地看着他,她的耳朵保持着十足的灵性,捕捉着任何一点声响,她的思维快速地转动……
外面的光线亮一些。
冷静地想一想,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李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还和她聊过天。
既然另一个妹妹死了,那么说明她肯定就是姜春红。
她起来了!
李灯坐在沙发上,小声问:“叔叔,刚才您一直在家吗?”
“我一直在啊。”
李灯又疑惑了。
“实话对您说吧,我刚才见的那个人,自称是姜春红。我怀疑您女儿起来了。”
姜松林瞪大了眼睛:“不可能!我们侍奉了她这么多年,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她苏醒,可是她根本没有一点迹象可能苏醒!她怎么突然就起来了呢?”
“我没有撒谎。我真的看见了她。”
“既然她已经苏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还要伪装呢?”
“现在我也弄不清。”
“难道是秋红的……阴魂?”
“肯定是姜春红。也许,她自己并不清醒,是一种奇特的梦游。只要她真的起来了,不管她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那都是一个奇迹,对于医生治疗她的病,应该是很有用的。”
说到这里,李灯压低了声音:“您夜里要注意观察她的房间,假如有动静,您不要惊动她,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行为。然后,告诉医生。最好也告诉我,我可能对弄清这件事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姜松林想了想说:“好吧。”
离开时,李灯低声说:“我可以带走一张姜春红的照片吗?”
“当然可以。”姜松林取出一本影集,递给李灯:“你挑吧。”
李灯翻了翻,挑了一张姜春红的单人近照。
姜松林送李灯出了门,李灯从口袋里掏出300元钱,塞给姜松林:“你们是生活太苦了。这点钱你们先拿着,以后如果有什么难处,尽管对我说,我会尽力的。”
姜松林没有太推脱,把钱收下了:“谢谢你。”
“守两夜,您一定会发现问题,我想。”李灯低低地说。
姜松林听话地点点头。
面对面
李灯回到了j市,顺利地交了稿。几天内,他可以轻松一下了。
他突然想起要去看看小错。
这一年多来,他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却没有人接听。他不知道她现在病情怎么样了。
这天的天气很好,李灯坐车回了老家酱坊市。
他来到了小错家。
小错家大门紧闭。李灯有一个直觉——这房子好久没有人住了。
他回到家,翻到了小错表叔的电话号码,就向他打听小错的情况。
“小错被送到精神病医院,已经一年多了。”小错的表叔说。
李灯立即赶到郊区的精神病医院。
他见到了小错。这时候是黄昏,医院的高墙外是一望无际的庄稼,有蝈蝈在叫。
小错似乎变得很开朗,她被医生带过来,远远地就跟李灯热情地打招呼:“嗨,关廉!好久没见啦!”
医生把她牵到李灯对面的椅子前,她坐下来。
她的头发梳得很整齐,而且变得又白又胖。李灯觉得,她的病似乎好了。
“瘦了。”她笑吟吟地说。
“真对不起,最近一直在外地采访,没来看你。”
“没事儿,我在这里挺好的。你怎么样?”
“混呗。”
来之前,李灯的心里有点压抑,现在,他见小错的精神面貌很好,心里亮堂多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姜春红的照片,递给她,问:“小错,你看看,你见过这个人没有?”
李灯怀疑小错的疯也跟姜春红有关系。
他大胆地猜测,这么多年来,姜春红的复仇之心越烧越烈,她一直发疯地寻找自己,十几年,千万里,她最终要把自己害死,要把跟自己有关的一切人都害死。
她眼睛喷出的火已经不是愤怒的红色,时间久远,那火已经变成了阴冷的蓝色,却可以融化、销毁一切。
她像命一样,一直跟在李灯身后,她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他在网上认识了小错,她甚至能感觉出他对这个女孩有点爱意,立即就开始害她……
小错看了看照片,立即说:“是她?我认识!”
“你在哪里见过她?”李灯的眼睛立即射出光来。
“精神病医院。”
“精神病医院?”
“是啊。本来我不愿意去那种地方,可是,我有一个朋友,他得精神病了,我去看望他。”
“你朋友叫什么?”
“叫关廉。唉,挺不错的一个人,说疯就疯了,可怜啊。”
李灯明白了——她的病根本没好。他一直认为,一个人得了精神病,最好别送到精神病医院,交叉传染,那样往往会越来越糟。
最容易得精神病的地方就是精神病医院。
“你和关廉怎么认识的?”
“我在网上等一个猩猩,他却来了……”
“猩猩?”
小错突然鬼祟起来,左右看看,低声说:“我告诉你啊,这个世界很危险,你千万要小心。我看见了那么多猩猩,像老鼠一样多!你不要只看眼前,它们随时都可能出现在你背后……”然后,她敏感地问:“我疯了吗?”
李灯摇摇头,说:“不,没有。”
她似乎放心了。
接着,她说:“最近,我学了两首新歌,我给你唱吧。”
“好哇。”
她就唱起来,是两首很俗的流行歌,什么常回家看看之类。她看着李灯轻轻地唱,眼神里充满了笑意。
夕阳光射进来,很温柔。
她唱完歌,李灯轻轻说:“小错,我得走了。”
她突然不笑了,好像受惊了一样抖了一下,然后一把抓住李灯的手,抓的是那样紧,李灯感到她的手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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