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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也纳?

时间:2020-06-22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维也纳? 点击: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维也纳?维也纳?) >  36.世界尽头(维也纳?)
 
“是那样感觉的?”女孩问,“你感觉可以读出我的心?”
 
“感觉非常强烈。本来你的心近得伸手可触,而我却视而不见。解读的方法本应提示在我面前。”
 
“既然你那样感觉,那就是正确的。”
 
“但我还不能够找到。”
 
我们坐在书库地板上,并靠墙壁抬头望着头骨阵列。头骨鸦雀无声,什么也不说给我听,哪怕只言片语。
 
“你那种强烈感觉恐怕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有的吧?”她说,“你逐个回想一下影子衰弱之后你身边发生的事情,或许里边藏有一把钥匙——能用来找到我心的钥匙。”
 
我在这冷冰冰的地板上闭起双眼,侧耳谛听了一会头骨沉沉的静默。
 
“今早老人们在房前挖坑来着,不知用来埋什么,非常之大。锹声把我吵醒,简直就像在我脑袋里挖坑。下的雪已把坑埋上了。”
 
“其他呢?”
 
“和你一起去了森林发电站。这事你也晓得吧?见了年轻管理员,谈了森林。还参观了风洞上面的发电设备。风的声音很烦人,活像从地狱底层吹上来的。管理员年轻、文静、瘦削。”
 
“此外?”
 
“从他那里拿了把维也纳?,折叠式的,小巧玲珑。很旧,但发音还准。”
 
女孩在地板上静静沉思。我觉得书库的气温正一刻刻下降。
 
“大约是维也纳?。”她说,“钥匙定是它!”
 
“维也纳??”
 
“逻辑上说得通。维也纳?同歌有关,歌同我母亲有关,我母亲同我心的残片有关。不是么?”
 
“的确如你所说,”我接道,“顺理成章。维也纳?有可能是关键。问题是重要一环已经脱落:我连一道歌也想不起来。”
 
“不是歌也行。让我多少听听维也纳?的声音也好,可以么?”
 
“可以。”说着,我走出书库,从挂在炉旁的大衣口袋掏出维也纳?,拿来坐在她身边。我双手插进琴盘两侧的皮带,按了几个和音。
 
“真是动听!”她说,“声音像风?”
 
“风本身。”我说,“做出能发各种声音的风,再加以组合。”
 
她悄然闭目,倾听这和音。
 
我在能想起的范围内一个接一个弹奏和音,并用右手指探索似的按动音阶。旋律固然无从记起,但无所谓,只消像风一样让她听维也纳?声音即可,像鸟一样把心交给风即可,别无他求。
 
我不能抛弃心,我想。无论它多么沉重有时多么黑暗,但它还是可以时而像鸟一样在风中曼舞,可以眺望永恒。我甚至可以使自己的心潜入这小小维也纳?的声音之中。
 
建筑物外面刮风的声音似乎传到我的耳畔。是冬天的寒风在镇上往来流窜。风绕过高高耸立的钟塔,穿过桥下,摇曳河岸排列的垂柳。它拂动森林无数的枝条,掠过草原,吹响厂区的电线,拍打门扇。独角兽们在风中冻僵,人们在家里悄然屏息。我合上眼睑,在脑海中推出镇上的诸多场景:河中沙洲,西墙角楼,林中电站,老人们所坐官舍门前的阳光,河中水深流缓之处,独角兽们俯身饮水,运河石阶上随风起伏的青青夏草。此外还记得电站后面的小块农田,旧兵营西面的草地,东面森林围墙脚下残存的房屋和古井。
 
继而又想在此见到的各色人等:邻室的大校,官舍中居住的老人,电站管理员,还有那个看门人——他们大概正在各自的房间里谛听窗外呼啸的夹雪寒风。
 
我将永久失去这一幅幅景致和一个个人,当然也包括她。但我将一如昨日那样铭记着这个世界和这里的人们,直到永远。纵使这个镇子在我看来不自然且不正常,纵使这里的人们失去了心,那也绝非他们的过错。我甚至可能怀念那个看门人。他也不过是连接在镇子这条牢固锁链中的一环。某种力量建造了牢不可破的围墙,人们只是被吞噬在里面而已。我恍惚觉得自己可以爱镇上的所有风景和所有人。我不能住在这里,但我爱他们。
 
这当儿,有什么微微拨动我的心弦。一个和音仿佛寻觅什么似的蓦地驻留在我心中。我睁开眼睛,再度按出这个和音。并用右手探索其中的单音。花了好些时间,终于找出了开头的4个音。这4个音宛如太阳温柔的光线,从空中款款飘落在我的心田。这4个音寻求我,我寻求这4个音。
 
我按住一个和音键,反复依序弹这4个音。4个音寻求下面几个音和另外的和音。我首先试着找另一和音。和音当即找出。捕捉旋律多少遇到点麻烦,好在开头4个音把我引向其次5个音。别的和音和三个音又接踵而来。
 
这便是歌曲。不完全,是开头一节。我再三按动这3个和音和12个音。应该是我熟悉的歌。
 
《少年丹尼》!
 
我闭上眼睛,接着往下弹。一旦想起歌名,后面的旋律与和音便水到渠成地从指尖连连涌出。我一口气弹了几次。我清楚地感觉出旋律滋润心田,整个紧绷绷的身体为之释然。听到这许久没有听过的乐曲,我得以深切地感到自己的身体是何等由衷地渴求它。由于失去音乐的时间过于长久,以致我甚至已不能对它产生饥渴之感。音乐使我被漫长的冬季冻僵的身心舒展开来,赋予我的眼睛以温煦亲切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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