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偎着被子靠在床头,长长的吸了一口,那种浓烈醇香型气味呛得我猛得咳起来,把旁边的她惊醒了。她转过身来,夺过我手中的“555”,放在嘴边,娴熟地吐出一个浓浓的烟圈,罩在我的脸上。
她一翻身骑在我的身上,“刚才是第几次?”
“第五次还是第六次?第六次吧?”
“亲爱的,我还是喜欢七这个数字……”
我惶恐地睁大眼睛,“不是吧……还要?”
“哈哈哈哈,怕了吧?”
“不是……怕,你要懂得资源的合理开发,有序利用,知道吧?”
“拉到吧,我省‘吃’俭用攒下的,指不定给谁留的呢。管他呢,逮着一次是一次。”
“不能竭泽而渔,杀鸡取卵啊。”
“取卵不用杀鸡啊?”她抬着头看着我一脸坏笑。
“不杀鸡怎么取卵啊?”我一脸迷惑。
她笑得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
好久我才明白过来,也笑得不行了。
半天我们才停下来。她拎着我的耳朵,“好吧,看在‘杀鸡取卵’的份上,就先欠着吧,不过你可得还我。”
“还,还,绝对还。”
“对了,还有利息哦,并且我的利息还很高。”
“好好,那我尽快还……”
“哼,你要敢不还,那我逮着你先杀鸡,再取卵。”说完,她“凶巴巴”得拍了拍我的脸。
下床我穿衣服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双腿在发抖,不仅仅是因为她刚才说得那句话。
2
我们是在前天酒会上认识的,那是市工商联举办的一次联谊会。那天,她光彩照人,是全场的焦点。她是我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龙翔公司”的常务副总,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赫赫有名。她不仅人长的漂亮,不到三十岁,却很老辣,做项目一向以“稳、准、狠”著称,她往往能把别人到手的项目生生夺走。光我们公司就吃了她好几次大亏,“湖畔人家”、“欧陆经典”等好几个项目都是她从我们手里抢走的,现在做的都很火。
这次我们又共同瞄上了新区的一块1000亩的开发项目,新区的开发热火朝天,谁都知道这是一块肥肉。
我们公司最近经营遇到极大困难,两个楼盘销量都很差,资金长期的陷在里面,拖欠银行7000多万,最近国家对房地产市场进行整顿,我们公司面临着被吊销房地产经营证的危险。三天前,老板在大会上发表誓师演讲,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这个项目,事关公司生死存亡,场面颇为悲壮。而据我所知,公司为了这个项目已经投进300多万的前期费用。
我是这个公司项目部的经理,刚入行不久,但深得老板器重。老板姓钱,圈子里的人都叫他钱胖子。
3
钱胖子带着我走到她面前,寒暄几句,就这样我和她认识了。
没想到她会主动邀请我跳舞,我的舞技很差,一曲跳下来,我踩了她的脚六次。
后来,钱胖子趴在我的耳边,“小张,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我脸一红,“哪有的事啊,人家怎么可能看上我啊。”
“绝对是,这种事我比你有经验,我发现一晚上她几乎都在关注着你,看你的眼神绝对不一样,还有刚才她主动向你要名片,这娘们绝对是看上你了。”钱胖子郑重其事的看着我。
“不会吧……”
“小张,我告诉你呀,这次新区这个项目对我们公司的重要性我不说你也知道。刚才高主任告诉我,现在只剩我们两家竞争了,其它的都内定出局了。如果你能在这方面做点儿文章,让我们公司吃下这个项目,我提你做副总,我说话算数。”
我知道如果能做副总对我来说意外着什么,不仅仅是年薪从十万涨到三十五万。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4
回去的路上是钱胖子开的车,没走多远。我的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问老板,1617是谁的电话?钱胖子一听就乐了,是她的。怎么样,主动约你了吧,上啊,小子。
她约我明天中午在“不见不散”酒吧。
下车前,钱胖子把一张卡拍到我手里,这里面有五万,你先用着,不够再言声,还塞给我一张“大河饭店”的金卡。“拿下,一定要拿下,不管用什么办法,我对你有信心,全力去做吧小子,我们公司的命运就交给你了。”说完这句话,钱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
我站在停车场里,点着了一根烟,抽完。看了一下表,凌晨一点半,后天上午九点开标。
5
她很准时,望着她款款走来,我不禁心动了。
今天她一身学生装扮,和昨天晚上的浓妆完全不一样,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气质别样动人,看着她你很难想象的出她就是那个在地产界叱诧风云的女强人。
她看着我的样子,噗哧的一下笑出来,“迷上了?”
“迷上了……”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我们聊到了彼此的家乡,聊到了我们的童年,聊到了我们的学生时代。
我走到台上,为她献上了我最拿手的那首《读你》,我还悄悄塞给服务生200块钱,让他帮我买一束花,当我唱完以后,从台上走下来,从背后把一束百合捧到她的面前,我看到她的眼里有泪光在闪动。
她站起来,抱着我,在我耳边说,“你说,我们这算是爱吗?”
“应该是吧。”说完这句话,我的心猛的揪了一下。
从“不见不散”出来,我们又到“零点”蹦迪,说实在话,也好久没这么疯了。看的出来,她也很享受这放纵,我们在舞池离疯狂的跳着,喊着,发泄着。
6
我开车把她送到家门口。
她住在“一棵树”别墅区,站在门口,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走进去,我坐在车里,心里有一点点儿失落。抽出一根烟,摸出打火机,是她送我的“哈雷红心”。在酒吧里,她看见我还是用的一次性打火机,就笑我老土,拿出她的“哈雷红心”送给我。抽完烟,我正准备调头,突然手机响了,是她发过来的信息,“要不要尝尝我从巴西带来的咖啡?”
我抬眼望去,她正站在二楼窗前。
我刚跑到门前,门就开了。
我们疯狂地拥吻。
7
我从床上起来,看了一下表,凌晨三点,离投标时间还有六个小时。
她自己说饿了,让我自己先参观一下她的房子,她在厨房张罗着做饭。
我参观了一下的她的房间,感叹着她的奢华,依我做房地产的经验,她的这套房子至少要200多万。走到她的书房,突然发现在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袋子,“新区子房湖项目投标书”,我的心一下子快要跳了出来。
我仔细听了一下,她还在厨房做饭。夜很静,只听见她在厨房来回走动的声音。
我走到桌前,拿起了那本投标书,手有些颤抖。
投标书没有封口,是用那种纸质的文件袋装着。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的抽出了投标书。
翻到最后一页,“标的:3257万元。”
我又看了一眼,确认一下,然后又轻轻的放进去,照着刚才的位置放好。
拿出手机,给钱胖子发了一条短信,“3257”,然后关上手机。
我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走出了房间。
8
我走到厨房,看见她还正在忙活,就从后面抱住她。“亲爱的,做什么好吃的呢?”
她转过头,微微一笑,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小馋猫,去餐厅等着吧,马上就好。”
吃完饭,又看了一会儿影碟,天已放亮。道别,我就开车回到了公司。
老板带了好几个人正在加班,看的出来,他们一夜没睡。
一看到我,老板上来就给了我一个大熊抱,还挺夸张的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搞的大家都哈哈大笑。我问他我们的标的多少,钱胖子没说具体数字,只说你去休息一会儿吧,到时间我喊你。
这时候,有人买了早餐过来,大家招呼我坐下一起吃,我说你们吃吧,我去睡一会儿。
八点半,我们一齐赶到会场。
9
我们去的还比较早,我看了一下,她的公司还没有来。
八点五十五分,看见她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看到她走进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冲我笑了笑,我也笑了一下,但我知道,那表情一定很不自然。
九点整,人员全部到齐,正式开标。
每个公司派出一个代表,把自己的标书放到台上。由公证人拆封,当众宣布标的。
10
虽然我早有思想准备,但结果出来,还是令我吃了一惊。
我们公司的标的是3457万元,比我原先的估计高了100万。更令我吃惊的是她们公司的标的也是3457万元。
两家公司标的完全相同。
会场一片哗然。
最后,招标办当场宣布,两家公司同时中标,但要议标。
接下来,招标办把钱胖子和她叫到了会议室。
在焦急等待中,十分钟以后,结果出来了。
招标办宣布,经双方友好协商,由两家公司共同开发“子房湖项目”,我们公司取得了400亩的商业开放项目,剩下的600亩由她们公司做民用住宅开发。
会后,双方在“大河饭店”共同宴请招标办。
11
席间,我出来去洗手间,看到她正好从里面出来。
她冲我微微一笑,“到楼下聊聊。”
坐在楼下,我们要了两杯咖啡。
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怎么样?感到很意外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很尴尬。
她说。“其实在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说实话,我确实对你有好感。但是我知道我们彼此的立场决定了一切,最后我还是下定决心玩这一场游戏。于是主动约了你,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中。我清楚的知道你的目的,包括我放在书房的标书,那只是个副本,我故意去做饭,留给你时间去看那个副本,我在文件袋上做了个小手脚,在放进标书以后,我用大头针瞻了一滴胶水粘在文件袋口,然后压住,一般人绝对看不出来,就粘了一点点,就是那一点点让我知道你是否动过那个袋子。”
“说心里话,我不希望你去动那个袋子,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为了你的那束百合,或许是为了我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但令我失望的是,你还是偷偷地看了标书。”
“其实,如果你动了那个袋子,结果会对我更有利,我会更清醒的知道你的目的,更重要的是你把标的告诉钱胖子。在这之前,我不知道他会出什么价,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来控制你们的标的。在你告诉他我们公司的标的之后,不管他以前的标的是什么,他都会推翻。因为他知道,他只有我们公司这一个真正的对手,他会在我们的标的基础上把标的提高100万,那我在这个基础上再提高100万就稳操胜券了。在知道你动过了那个标书以后,我打电话通知我的秘书,让她把标的再提高200万。”
“整个过程中,你觉得你是在利用我,或许内心还有一点点内疚,但是你不知道其实是我玩了你,我一直在利用你,虽然我内心并不想这样,但这就是真相,残酷的现实。”
“但是,我低估了钱胖子,我知道你们公司近况不好,根本不可能加上再大的砝码,最多再加100万。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加上了200万,出现了相同的标的,这一点是我没想到的,原先我一直是胜券在握的,没想到问题出在这儿。”
“不过这样的结果也不错,皆大欢喜,至少不会太残酷,给你们公司留下了一条活路,给我保留了一个对手。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草原上的一个农场主养了一大群羊,结果他发现他的羊没几天就要少一只,原来附近有几只狼,每天都会袭击他的羊群。农场主于是用猎*枪把那几只狼全部打死了,他的羊也安全了。但是后来出现了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后来,他的羊群发生了瘟疫,开始一批批死去,最后几乎全部死光了,农场主去请教当地一位老人,老人说,解决的方法很简单,你去逮几只狼放在羊群附近,问题就解决了。”
“农场主不解,问他为什么,老人说,有狼的存在,羊群时刻能感受到威胁,它们需要吃更多的食物,以便有力气来摆脱狼的追赶,这在无形中使它们的身体更强壮了,而狼群吃掉的就是那些跑得最慢的羊,也就是老弱病残的羊,优胜劣汰的后果是你的羊群更健康了,远离疾病。而你把狼全部打死了,羊感觉不到威胁了,它们就会更安逸,那些老弱病残的羊就开始传染各种各样的疾病,以致于传染到整个羊群,使它们全部死掉。优胜劣汰是大自然的法则,你人为的打破了这种平衡,必然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
“生意场和大自然一样,也存在一个优胜劣汰的法则,它也有一个平衡,如果你没有对手,你就会骄傲,你就会迷失,就开始犯各种各样的错误,最后直至完蛋。所以,不管今天出现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是赢家。”
我一直沉默不语,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知道自己被她包括钱胖子结结实实上了一堂课,是啊,她怎么可能那么大意,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那里,那么容易的就让我看到标的。钱胖子没告诉我标的,是怕我对她有感情了,出卖他。我被玩了,完完全全的被他们玩了,我只是这一场游戏中被他们彼此相互利用的一个道具,此刻,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丑。
她把手里的烟抽完,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
我呆呆坐那里,手里一直在玩弄着那个“哈雷红心”,不停的打开,然后再关上,再打开。
12
十分钟后,我收到了她发来的一条信息,“我在1108”房间,等你还债。”
(二00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下午两点三十六分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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