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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德医药连锁学院路店

时间:2022-01-23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伟德医药连锁学院路店 点击:
每天晚上,我都要去一趟县城郊外的苹果林,采回一大束苹果花,再将它们献给剧组里扮演女主角的演员——几天前,这名演员在这片苹果林里拍夜戏,突然就喜欢上了苹果花,便要求剧组每晚都给她送上一束。新晋的一线明星发了话,剧组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找到苹果林的主人,花了高价,每天去采花。这采花的差使,莫名其妙地落到我这个跟组的编剧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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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爬上粗石遍地的山坡,那满目的苹果花根本不能令我生出半点儿喜悦。相反,它们是仇敌:一朵朵的,无非呈喇叭状,无非有五片花瓣,无非有尖长的萼片和一点点若隐若现的香气。
 
和我一样不喜欢苹果花的还有一个人。因为我们夜夜都在苹果林里相逢,终不免攀谈起来,我由此知道这个如鬼魂一般的中年人,来自三十公里外的深山煤矿。他得了尘肺病,长年在山坡下的医院治病,唯一的女儿却在江苏打工,为他挣来一年的医药费。
 
大多时候,我们两个人各自在林子外的田埂上远远地相隔着,也不说话。苹果花看久了,倒是也看得过去,我便没话找话,劝他也去好好看看苹果花。他却对我说,是女儿听说苹果花开了,每天都打电话催着他前来散心,如果不是为了让女儿放心一些,打死他,他也不会跑到这里来。
 
这一年春天,连日风狂雨骤,渐渐地,花期很短的苹果花已经不能令女明星满意。终有一日,女明星吩咐下来,不用再去采花了。接到电话通知时,我已置身于苹果林,于大风之中,刚刚拼命采摘了最好的花。如释重负之余,我望着满园的苹果树,心底倒生出了几分不舍。再看那个中年人,他似乎想对我说几句道别的话,结果却什么都没说。
 
然而,就在第二天傍晚,风雨大作之时,旅馆里,我的房門突然“咚咚”响起来。我去开门,却一眼看见那个中年人。他一把攥紧了我的手,要我无论如何都帮帮他。
 
原来,就在当天早晨,他在外打工的女儿回来了,她路上受了风寒,发着高烧,硬撑着回来,竟晕倒在他的床边。还好女儿很快就输了液,并无大碍。只是,她在昏迷时,嘴里一直都喊着:“苹果花,苹果花……”他知道,女儿最喜欢花,无论如何,他都要给女儿采一束苹果花回来。可是,昨晚风雨太大,短短一夜工夫,满树满树的花竟然一朵也没剩下。
 
所以,他打听了半个县城,好不容易找到我的住处,为的是问问我,昨晚采回的那一大束苹果花,能不能卖给他。我只好告诉他,那束花早已在女明星的房间。顿时,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怎么办呢?”他自语着,对我笑了一下,意思是打扰了我,便转过身去,慢慢朝电梯门走去。
 
可几乎就在刹那间,我下定了决心。我追上前告诉他:“今晚,女明星又在拍夜戏,要不然,我们去把那一大束苹果花偷出来。”听完我的主意,他吓了一跳,低头沉吟半晌。最后,他抬起头,严肃地对我说:“算了,不去了。”
 
而我,主意既然已经定下了,便没有再管他。电梯的门一开,不由分说地,我将他拉进了电梯。可等我们来到女明星的套房门口时,他死活也不肯踹开房门。在房门前站着,他先是将头顶的监控指给我看,然后又横下一条心,对我说:“说到底,一束苹果花只是一桩小事,万一被人发现了,弄不好,你的工作就丢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害了你这个与我萍水相逢的好兄弟。”说完,他推开我,奔逃着消失在走廊尽头。
 
到了这个地步,这一场历险,只能半途而废了。我走到楼梯口,打开窗户,风雨大作之声顿时横冲直撞进来。
 
偏巧在这时,我一眼看见,停车场里,几朵苹果花,连枝带叶,正在风中和雨水里沉浮辗转,有那么几朵,被风驱使之后,竟然朝我飞奔而来。我认得它们——它们都是我亲手从苹果林里采来的。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呢?最后,我终于看清了——停车场西侧的自行车车棚尽头,有一个半人高的垃圾桶。
 
那些苹果花,应该是被丢弃在那里,而后又被大风卷了出来。
 
两分钟后,我来到垃圾桶旁边,迎面便闻到一股香气:经过大风的洗礼,苹果花的香气不仅没有被压制,反倒像一个义士般不管不顾起来。再看那一大束花,虽说身在腥脏之地,却好似黑暗里的孤儿,好好地端坐着,等待着最后的搭救。我手忙脚乱,将它们全部抱在怀中——它们似乎从来不曾离开苹果树的枝头,还在守着贫寒,守着希望,因为它们知道自己是谁。
 
还等什么呢?我解开外套,用它遮住那束花,这才钻进雨幕。跑过一条店铺都早早关了门的小街,在一家小超市的门口,我看见了他——那个中年人。我大呼小叫了好半天,他才转过头来。我看见,仅仅片刻的工夫,他已经冷得全身都在哆嗦。我朝他奔跑过去,这才看见,他并不是站在小超市门前,而是站在一家已经停业的花店门前。
 
我从外套下掏出花来,塞进他怀里,告诉他,这束花是我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他似乎不相信,但是,当他抱着花,慌乱地打量了我一遍,眼神里却突然增添了诸多的笃定。就好像,这一瞬间,信任,某种巨大的信任降临了。他定定地看了我一小会儿,突然给我敬了一个礼。
 
这一回,轮到我被吓了一跳,不知该如何是好。终于,漫长的敬礼结束了,他的脸上也奇异地多出几丝红晕。我问他是不是当过兵,他说,他没当过兵,他敬的也不是军礼。他在矿区当过保安,在那里,他总是给人敬礼。现在,无论他有多么感谢我,也无非给我敬个简单的礼而已,如果我喜欢,他可以再多敬几个。我连忙阻止了他,指着花,催促他赶紧回去。现在的他,早已被巨大的信任笼罩住了,既然相信了花,又相信了我,便不再多话,转身朝着医院的方向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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