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芼,以天女撒花般遍布故乡大大小小的山。无论山坡、山腰和山顶,都有它们茂盛的痕迹。青青的山的外衣,主要由它们打扮而成。一棵又一棵的山芼,一针又一针地编织了群山的青绿色长袖毛衣,团团簇簇地拥挤在一起。从远处上看,它们宛如青翠的绸缎,一片生机盎然,给了山热情,增添了山的胸怀。无比的吸引力,惹得村民们频繁光顾。它们欢迎淳朴的山村人去割芼砍树。小时候,山芼,作为日常生活的燃料之一,成为许多家庭不可分割的纽带。
母亲是一位乡村里勇猛的妇女。割芼是她生活中必需的一件常有的事情。出发前,母亲把"弯刀"在磨石上推进和后退。她用力轻巧,适宜灵活。磨好"弯刀"以后,一把锋利的"弯刀"刀刃发白,几乎吹毛立断,呈现在母亲满意的眼前。 母亲拿上了一支常备的"芼担".它中间粗圆,两头顺势越来越尖,是一支漂亮和特别的扁担。母亲又取出了"钩绳".一个Y字形的树杈。两只斜枝的一端系上一条手指粗的绳子。她把"钩绳"弄好,套在"芼担"的一边上,扛在肩上,鼓足勇气,痛下决心,沿着蜿蜒的山岭,上坡下坡,在自己认为理想的地方放下工具,左手握紧"弯刀",开始了割山芼的劳动。 母亲的手没有细嫩的皮肤,手掌厚厚的,结了不少的茧花。这样的手,在当时的农村里,是普遍存在的。它是生活磨练出来的产物,也是勤劳俭朴、适者生存的结晶。母亲的手不怕任何的荆棘。母亲的右手一把扫向山芼,左手用"弯刀"不停地用力砍断它们。一把又一把的山芼排列在一边。反复的动作,把一棵棵茁壮成长的山芼在底部割断,一簇接着一簇,直至山芼躺成一排。 割山芼是一件苦活。它需要艰苦、持续和长时间的工作,节奏快速,效率低下,需要人工不停地操劳着。有时,母亲实在是太累了,就喝点水,休息一会儿;有时,一片山芼,母亲一气呵成地割完。只是,母亲已经是汗流浃背,手上、腰部、腋窝和背部等全身都是汗。明显看得出来,额头上布满了黄豆大小的汗珠,流到脸上,流到地上。割山芼的体力劳动辛苦、不易和繁杂。 几排山芼割下来,母亲也不由得气喘吁吁,望着炎热的太阳,承受火球般令人不得不低头的滚烫。有时,风吹过,山草一浪又一浪在翻腾,凉爽也迎头吹向母亲,一阵舒服沁人心脾,透入肺腑,全身透气。 割完山芼后,母亲把两条"钩绳"展开。它们就像两条蛇伸直身子伏在地上。山芼一堆又一堆累积起来。母亲熟练、手巧和麻利地把绳子钩住树杈,一脚站在地上,一脚顶住山芼堆,把绳子用尽全力拉紧,几次以后,山芼就紧凑地缩成结实的一捆,并系好绳索。同样的手续,同样的步骤,母亲又把另外一堆拉紧成捆,系好。这样,一担山芼就算完成了。 母亲把"芼担"尖尖的一端插进山芼里,并用力往里面转动,"芼担"就插进适宜的一截,扎好了,母亲就用肩膀扛起扎好的山芼,用背负着,尽可能不浪费力气,一次性扎进另外一捆山芼里。这样,一担不易的收获就摆在了辛苦的母亲面前。母亲把水壶、面巾和"弯刀"放好,一段累人的活儿总算完成了一半。 接下来,母亲就得用挑了无数次担子的肩膀挑起分量不轻的一大担山芼,把山芼挑回家。母亲克服了路途遥远,翻山越岭,在坚韧不拔中不消极,不怕累。一张脸孔由于用力渐渐地变得通红,肩挑而走。一路上,母亲顶不住了,就只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等休息够了,才弯下双脚,吃力地把一重担山芼扛起来,有时甚至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了脚。然后,母亲咬紧牙关,戴着太阳,克服种种困难,非常不容易地把手割的山芼挑到家门口。 放下来之不易的山芼,母亲像打了一场苦战,胜利地露出了舒心的脸色。她通常喝了点水,擦擦汗水,喘几口气,在走廊上略作片刻的休息,她才把"芼担"拔出来,放在地面上,又把钩绳打开。活结一拉,就松了。天气晴朗时,母亲把山芼一排又一排铺好,放在门口庭晒太阳。晒得差不多干了,我们就拿进厨房放进灶里燃烧,煮出供温饱的饭菜,解决一家人的一日三餐。 有时,母亲在山上割好一担担的山芼,就直接放在山里晾晒,等两三天后,才进山挑回较轻的一担担山芼。这样,母亲可以节省力气,较轻松地挑山芼回家,直接放在走廊上,不必担心风雨,可供一些时日的燃料了。 我曾经与母亲一起割过山芼。刚开始,细嫩的手怕刺痛,有时甚至割伤皮肤,流出血来。母亲只好心疼地让我坐在树荫下休息、乘凉。母亲累死累活地割好山芼,做成两担。我的一担自然小得多。只是,我还是没有足够的干劲,坚强的意志,接连休息了好几回。母亲帮我挑了好几程路,我才勉勉强强地挑回家。 到家后,摸着发疼的肩膀,我不由地抱怨着。母亲一看,我的两个肩膀都红红的。那天晚上,我累得早早就熟睡了。第二天肩膀疼得更是厉害。作为乡村里的孩子,我有亲爱的母亲照顾着,呵护着,疼爱着。以至于现在我还不能胜任农村的杂活。幸好,在母亲的教育和督促下,我考上了大学,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母亲和父亲,用艰辛的劳动维护着一个家。因为母亲的坚强撑起了家的天地,养育了三个孩子。她用神圣的爱意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委屈了我们。在各种各样的艰辛里,都有母亲的影子。而在生活水平提高的今天,在吃不完的丰盛的饭菜里,在优美的家里,却竟然没有了母亲的言语。母亲,她竟然难分难舍地走了。她割山芼的身影那样鲜活地留在我的生活里。现在,母亲割山芼后抚摸我的头的慈爱还在心里荡漾、留存。在儿的眼睛里,噙着泪水,仿佛还见到了母亲辛苦割山芼的汗水在流淌,一滴一滴地流淌,流淌在我的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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