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第六卷 一滴水,一滴泪(6)
“那埃及女郎会偷你的孩子!你真是胡思乱想,离奇古怪。”热尔维丝说道。
马伊埃特一听,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说来也奇怪,那个麻衣女对埃及女人也有同样的看法。”
乌达德提醒了一句。
“谁是麻衣女?”马伊埃特问道。
“哦!就是古杜尔修女嘛。”乌达德应道。
“古杜尔修女又是谁?”马伊埃特接着再问。
“你真是地道的兰斯人,连这也不知道!”乌达德答道。
“就是老鼠洞的那个隐修女呗!”
“怎么!就是我们带这个饼去给她的那个可怜女人吗?”马伊埃特问道。
乌达德点了点头。
“正是。你等一下到了河滩广场,就可以从她小屋的窗洞口看到她。她对那班敲着手鼓给人算命的埃及浪人,看法跟你一样。她对吉普赛人和埃及人的这种恐惧心理,不知道因何而来的。可是你,马伊埃特,一听到吉普赛人和埃及人,就这样没命地逃跑,到底为什么?”
“唉!”马伊埃特双手抱着儿子的圆脑袋瓜,说道。“我可不想遭到像那个叫花喜儿的帕盖特的那种遭遇。”
“啊!那准是一个动人的故事,快讲给我们听听,我的好人儿马伊埃特。”热尔维丝边说边挽起她的手臂。
“我倒是愿意,”马伊埃特应道,“不过,你真是地道的巴黎人,才会连这件事也不知道。那我就说给你听吧,可是用不着站在这里讲呀。帕盖特是个十八岁的俊俏姑娘,那时我也是,就是十八年前我也是,如今我却是个三十六岁的母亲,体态丰满,容光焕发,有丈夫,有儿子,要说帕盖特今天不像我这样,那全怪她自己,况且,打从十四岁起,她就悔之晚矣!其父亲叫居贝托,兰斯船上吟游诗人和乐师;查理七世加冕时,乘船沿着维尔河顺流而下,从西勒里驾临缪宗,贵妇人贞女 ①也在船上,那个在圣驾面前献过艺的就是居贝托。
① 即英法百年战争中法国女英雄贞德 (约1412—1431)。
老父亲去世时,帕盖特还小得很,身边只有母亲了。她母亲有个哥哥,即马蒂厄?普拉东先生,是巴黎帕兰一加兰街一个黄铜器皿匠和锅匠,去年刚亡故。你们看,她出身挺不错的。可惜她母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妇道人家,只教帕盖特做点针线活和小玩意儿,别的什么也没有教她,然而她还是长大了,依旧很穷。母女俩就住在兰斯沿河那条名为‘苦难街’上。
请注意这一点,我相信那正是帕盖特不幸的根由。在六一年,即我们圣上路易十一愿上帝保佑—— 加冕的那一年,帕盖特长得又活泼又俊俏,真是百里挑一,到处都叫她花喜儿。可怜的姑娘!她长着一口漂亮的牙齿,老是笑盈盈的,好露给人看。话说回来,爱笑的姑娘到头来就得哭鼻子,美丽的牙齿到头来就会糟蹋美丽的眼睛。花喜儿就是如此。她同母亲相依为命,度日艰难。自从乐师死后,家境一落千丈,完全败了,母女俩做一星期的针线活,所挣的钱超不过六德尼埃,还折合不到两个鹰里亚 ①。想当初,居贝埃老爹逢到一次仅有绝无的加冕典礼,唱一支歌便能挣到十二巴黎索尔,这种良机到哪里去找呢?有一年冬天,就是六一年那个冬天,母女俩连根柴火棒儿也没有,天气又非常寒冷,把花喜儿冻得脸色分外红艳,男人们嘴上都挂着她名字:帕盖特!有些人叫她帕盖丽特 ②!她就走上堕落了。—— 厄斯塔舍,看你还敢咬那个饼!—— 有一个礼拜天,她上教堂去,脖子上挂着饰有金十字架的项链,一看就明白她完了。才十四岁!你们瞧瞧这种事!头一个勾搭上的是住在兰斯三公里外的科蒙雷伊的年轻子爵。接着是御前侍骑亨利?德?特里昂古老爷。随后,就不那么露面了,是击剑侍卫希亚尔?德?博利翁;再后,每况愈下,是御膳的切肉侍仆格里?奥贝尔戎,太子殿下的理发师马塞?德?弗雷皮,外号‘修士’的厨子王泰弗南;最后,一个不如一个,岁数大的、地位低的也行,随便倒给了弦琴手吉约姆?拉辛,掌管路灯的蒂埃里?德?梅尔。可怜的花喜儿,于是成了众人的玩物。她这块金币的价值早已丧失,所值无几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两位大嫂?就在六一年王上加冕的那一年,她还给丐帮大王垫被呢!—— 不错,就是那一年!”说到这里,马伊埃特眼泪盈眶,叹息了一声,揩掉一滴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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