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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08-17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银河网站登录不了怎么回事 点击:


吕四娘飞身掠去,走神细看,果然是两座新坟,每座坟前都立着一块白石墓碑。左边那座墓碑写的是:一瓢大师之墓。吕四娘眼前一黑,想不到以一瓢大师那样的武功竟也遭难,先前的推断,已是成空。再定一定神,看右边那块墓碑,不看犹可,这一看更魂飞魄散!墓碑上写的竟是“仙霞处士沈在宽衣冠之冢”,沈在宽到仙霞养病之后,尝自号“仙霞处士”,看来这一定是他好友所立。号为“衣冠冢”者,必是因为建墓之人已知他在京师被斩,无法收尸,因此只能埋葬他的衣冠,留为纪念。只凭这墓碑上的几个字,既切合沈在宽的身份,又切合他的死难情况,便可知道沈在宽之死是万无可疑的了。

这刹那间,吕四娘全身麻木,欲哭无泪,前尘往事都上心头。想不到沈在宽以前大难不死,而今却被同道前辈所卖,死在奸人之手,身首异处,家中只剩衣冠。更想不到他以将近十年的恒心毅力。刚刚战胜病魔,免了残废,一旦之间又死于非命!真是天道宁论!吕四娘昂首问天,拔剑听地,天既不应,地亦无声。

宿鸟投林,瞑色四合,吕四娘独坐坟前,如痴似醉,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这才渐渐清醒,蓦然跳起来道:“都是曾静这个老贼,要不然谁会知道他在仙霞?这没骨头的老贼便是害他的凶手,我为什么还要手下留情?”吕四娘本无杀曾静之心,这时一腔怒气都发作出来,恨不得亲自把曾静拿来,杀了为在宽报仇。她知道曾静今晚定在蒲城投宿,蒲城离仙霞虽然约有百里,在吕四娘看来,可不当作什么一回事。报仇之心一起,立刻下山,施展绝顶轻功,直奔蒲城,三更才过,便到了城内。蒲城是个小县城。三更过后,万籁俱寂。

曾静此人,本来不是立心作坏,只因贪生怕死,一时软弱,通不过考验,遂屈服于淫威之下,以致铸成大错。事情过后,内疚神明,心中十分不安。这日在路旁的茶亭瞥见了吕四娘,心中更是惊恐。所幸离开了茶亭后,一路上不再见吕四娘踪迹,心神方得稍定。自我慰解道:四娘怎知我招供之事,她适才不敢与我招呼,定是因为有那两名武士在旁,所以不愿露出身份。倒并不一定是因对我有敌意啊。虽然如此慰解,可是一想到吕四娘武功卓绝,既然发现了自己踪迹,一定暗中跟来,将来相见之时,怎生和她谈话?思念及此,又不禁惴惴不安。

这晚,到了蒲城,一件令他更不安的事情又发生了。一进站门,便有两人指着他的轿子道:“是曾老先生吗?”那两名轿夫,也是年羹尧的人,久经训练,一见有人截轿招呼,立刻停下轿子。曾静揭开轿帘,只见那两人递进一张拜帖,道:“曾老先生,请到小店歇足,房间已备好了。”曾静一看拜帖,原来是一个名叫“长安客店”的迎宾拜帖,那时的风俗,客店若知道有达官富商过境,常常派出得力伙计,在城门接待,这也是招来生意的一道,不足为奇。可是以曾静一介穷儒,虽然名满仕林,一生却未曾受过这种招待,见状倒颇感意外了。

曾静不禁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今日到来?”长安客店的伙计回道:“曾老先生的朋友今早已通知了我们,房间也定好了。请曾老先生随我们来吧。”曾静愕然说道:“我有什么朋友?”那伙计陪笑道:“曾先生相识满天下,见了面自然知道了。”曾静正待拒绝不去,那两名暗中护送他的武士,这时也都已入了城门,抢先问道:“你们的客店中还有房吗?”客店的伙计忙道:“有,有!”那两名武士道:“好,我也住你们的客店。”这话明明是对曾静示意,非住这间客店不可。曾静没法,只好随那伙计行了。

“长安客店”虽然是小县城中的客店,布置得倒也雅致不俗,在曾静的房中,还有书台等家私摆设,伙计道:“贵友说曾老先生是一代名儒,叫我们布置得像书房的样子。”曾静更是惴惴不安,问道:“这位先生呢?为何不见露面?”伙计道:“我们也不知道呀,他叫人来定房,丢下银书就走了。”曾静道:“什么人来定房。”一伙计道:“是个麻子。”曾静一愕,伙计续道:“那麻子是个长随,他是替他的主人为曾老定房的,他主人的名字他也没有留下来,想来一定是待你老歇了一晚后,明早才来拜会。”

曾静见问不出所以然来,也便罢了。那两名武士要了曾静左右的两间房间,吃过饭后,二更时分,装作同路人来访,进入曾静房间,悄悄说道:“曾老先生,令晚你可得小心点儿!”曾静吓道:“你们两位发现了什么不妥吗?你们可得救救我的性命,我说,不如换了客店吧!”

那两名武士乃是年羹尧的心腹武土,惧有非常武艺,听了曾静之言,淡淡笑道:“替你定房的人不问可知,定是吕留良的遗孽,我们定要等他到来,怎好换店?”曾静不好言语,心中暗暗吃惊。想道:“这两人不知是不是吕四娘的对手?咳,吕四娘杀了他们固然不好,他们杀了吕四娘更不好。吕家兄弟和我到底是生前知交,我怎忍见他家被斩草除根。”曾静这时,满心以为替他定房的必然是吕四娘,谁知却料错了。

这晚,曾静那里还睡得着,他看了一回“春秋”,春秋谴责乱臣贼子,史笔凛然,只看了几页,便不敢再看。听听外面已打三更,客店一点声响都没有,曾静内疚神明,坐卧不安,打开窗子,窗子外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夜色冥冥中,隐隐可以见到仙霞岭似黑熊一样蹲伏在原野上。曾静不由得想起沈在宽来,冥冥夜色中,竟似见着沈在宽颈血淋漓,手中提着头颅,头颅上两只白渗渗似死鱼一样的眼珠向他注视。曾静惊叫一声,急忙关上窗子,眼前的幻象立即消失。

曾静叹了口气,心道:“平生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这话真真不错。”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漫无目的的在房间内镀起方步,不自觉的念起了吴梅村的绝命词来:“……吾病难将医药治,耿耿胸中热血。……故人慷慨多奇节,为当年沉吟不断,草间谕活。……脱屣妻孥非易事,竟一钱不值何须说!……”一声高一声低,断以续续,恍如秋虫呜咽。吟声一止,忽又自言自语笑道:“我比吴梅村到底还强一些,人人都知吴棺村晚节不终,可是千古之后,有谁知道我曾静干过错事?”

曾静哭一会笑一会,忽听得房门外“笃、笃、笃!……”敲门声响,曾静以为是邻房武士,随口问了一声:“谁?”没待回答,便抽开了门栅,房门一下开了,曾静抬头一望,吓得三魂失了两魂,七魄仅余一魄,叫道:“你,你,你是人还是鬼,不,不,不是我害你的,你,你……”

不仅曾静吃惊,另一人吃惊更甚,这人便是吕四娘。吕四娘三更时分,来到蒲城,蒲城没有几家客店,一查便知。吕四娘轻功绝顶,飞上这家客店的瓦面,真如一叶轻堕,落处无声,连那两名聚精会神一心等待的武士也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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