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响起时,灰白头发的男人问那姑娘,口气里还稍稍带着几分恭敬,地是不是觉得他还是不接为好。姑娘像是从远处听到他说话似的,她把脸转向他,一只眼睛——给光照着的那只
一紧闭,那只张开的眼睛,尽管有点让人看不遗,却是特别的大,而且湛蓝湛蓝的几乎像是到了紫色的地步。灰发男人催她快着点儿,于是她抬起右前臂,仅仅没有慢到给人一种在应付差事的感觉。她用左手把前额上的头发往后掠掠,说道:“上帝啊。我也不知道。我是说你想是怎么回事?”灰发男人说他认为接与不接都不会有多大差别,接着便把自己的左手插到姑娘支撑身体的胳臂底下肘部前而点的地方,将几只手指往前挪,在地前臂与胸口之间那片温暖的区域里开拓空间。他用右手去够话筒。为了快些拿到话筒,他只得将身子往上坐了坐,这就使他的后脑勺轻轻触到灯罩的一角。在那一瞬间,灯光使他那头几乎已成白色的灰发显得特别辉煌,如果不说是特别充满动感的话。虽然头发此刻有些凌乱,但显然是刚理过的,——或者不如说,是新“做”过的。后颈与鬓角处按传统方式剪得短短的,但两侧与顶部的头发却留得比一般都显得长,而且,事实L,是“很有点气派”了。“喂?”他用洪亮的声音对着电话问。姑娘继续用一只胳膊支起身子,看着他。她那双跟睛与其说是很警惕或猜疑,倒不如说仅仅是睁得很大,主要是在显示出它们本身的大小与颜色。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电话线那头传了过来,这声音石头般死板,却有点粗鲁,在目前这样情况下几乎是节奏快得有点让人反感。“是李吗?我吵醒你了吗?”
灰发男子眼光快快地朝左边那姑娘扫了一眼。“是谁呀?”他问。“是阿瑟吗?”
“是啊——我吵醒你了吧?”
“没有,没有。我在床上看书呢。出什么事了吗?”
“你能肯定我没吵醒你?没说假话?”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灰发男子说,“事实上,我一天平均也就是胡乱睡上个四小时——”
“我给你去电话的原因是,李啊,你有没有碰巧看到琼安妮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你有没有注意她是不是跟埃伦博根两口子一起离开的?你正好注意到了吗?”
灰发男子再次朝左看去,可是这回眼光扫得高了一些,没看那姑娘,她这会儿正像个年轻、蓝眼睛的爱尔兰警察那样盯看着他呢。“没有,我没注意,阿瑟,”他说,眼光看着房间昏暗的远处,那是墙壁与天花板的接连处。“她没跟你一起离开吗?”
“没有。基督啊,没有。那么说,你根本没见到她离开了?”
“嗯,没有,我确实是没有见到,阿瑟,”灰发男子说。“说实在的,我整个晚上实际上什么都没见到。我刚进门,就给缠住了,好长时间都摆脱不开,给那个法国傻瓜还是维也纳傻瓜——谁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人呢。他娘的每一个这号外国佬都眼睛瞪得老大,就等着一个子儿不出,享受免费法律咨询呢。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琼安妮不见了吗?”
“噢,基督。谁知道呢?我可不知道。你知道她灌是了酒一心要走的时候会怎么样的吧。我不清楚。她也许只是一”
“你给埃伦博根家打电话了吗?”灰头发的人问道。
“噢。他们还没回家,我不清楚。基督啊,我连她是不是和他们一起离开的都不清楚。我就清楚一件事。我他妈的就拿得准一件事:我是彻底把脑力都耗尽了。我不开玩笑。我这回确实是当真的。我完了。五年哪。基督呀。”
“好啦,先尽量宽宽心,好不好,阿瑟,”灰头发说。“首先,如果我没看错埃伦博根夫妻的话,他们很可能是一起跳上辆出租车上村子去呆上几个小时了。他们仨没准会砰地一推门闯回——”
“我有这么个感觉,她方才也许是到厨房对某个狗杂种下功夫去了。我只不过是有这种感觉。她灌是了酒总要到厨房去跟某个混小子搂搂抱抱的。我算是完了。我对天起誓这回绝对不是开玩笑。是是五个年头一’
“你现在在哪儿,阿瑟?”灰头发问。“在家里吗?”
“是啊。在家里。家,可爱的家。基督啊。”
“好了,你就尽量放松一点——你现在的状态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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