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样也不错。只是,一直停留在爱抚的阶段,不管爱抚多久,我都无法得到心灵上的平静。对我而言,爱抚只是一个过程。我所渴求的,是完全没有任何辽掩地和她融为一体。拥有对方,也被对方拥有。我所想要的,就是那种象徵。当然,那其中也有我个人**的成分。不过,并不完全只是那样,我要的是两个肉体上的一体感。自我出生以来,我从末经验过那种形式的一体感。我一直是独自一人,又因为一直被限制在某个范围内,而紧张不安。我想要自我解放。我认为,透过自我的解放,应该可以读我发现到目前为止,一直显得很模糊的真实的自我。我想透过和她紧紧地结合为一体这件事,来解开我为自己所设置的『框框『。
『可是你并没有成功?』我问。
『嗯,我失败了。『他说。然後,他静静地看着在壁炉中燃烧的木材。
过了一会儿,他说:『一直到最後,我都没有成功。』他的眼光出奇地平静。
他也曾认真地考虑过和她结婚,而且明白地向她求婚。他说:大学一毕业,我们可以马上结婚,一切都没问题。而且,我们可以早一点订婚。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後浮现出淡淡的微笑。那真是一个十分迷人的笑靥。她确实很高兴听到他那番话。可是,同时,她的笑容也像一般饱经世故的人,在听到比自己年轻的人的不成熟的言论时,所露出的有几分寂寞,也有点多馀的笑容。至少,当时他有那种感觉。暧,那是不行的!我不能和你结婚。我要和比我大几岁的人结婚,而你得和比你小几岁的人结婚。那是社会上的一般潮流。因为女人比男人早熟,同样地也比男人老得快。你对於这个世界还不大了解。即使我们大学一毕业就结婚,将来也不会幸福的。我们一定不可能永远像现在这样。当然,我是很喜欢你。自出生以来,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可是,那个和这个是两回事(『那个和这个是两回事』是
她的口头禅〕。我们现在还是高中生,有许多事情都受到严密的保护。但是,外面的世界却不一样了。外面的世界更大、更现实。我们必须先做好心理准备。
对於她所说的,他都可以理解。因为和同年龄的男孩比较起来,他是拥有比较现实的想法的人。因此,如果把别的机会当做一般论来说,或许他也会同意这种说法。不过,这并不是一般的情况。那是他本身的问题。
『我实在不了解!』他说:『我是那麽地爱你,我很想和你融为一体。这是非常清楚的感觉,而且,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比方说,就算其中含有不大切合实际的部分,老实说,我认为那韭不是很大的问题。反正,我就是非常喜劝你。我爱你!』
她仍然摇摇头,只是一个劲儿地说:『没有办法!』然後,她抚摸着他的头发,说:『对於爱,我们究竟有多少了解呢?我们的爱尚未经过任何考验!我们也没有负起任何责任!我们都还是小孩子,你和我都是!』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很悲哀,他为自己无法突破围绕在他周围的墙壁而感到悲哀。不久以前,他还觉得那个墙壁是为了保护他而存在的。然而,现在他却认为是它阻碍了他的去路。他对自己充满无力感。他想,我已经什麽都做不成了。我大概会永远像现在这样,永远被困在这个坚固的框框里,一步也跨不出去,只畏徒增年纪罢了。
结果,两人直到高中毕业,都一直维持着那获的关系。先在图书馆会合,再一起念书,然後穿着衣服爱抚。她对於两人关系的不完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或许,她是以那种不完整的关系为乐呢?周团的人也一直深信他们会毫无问题地度过这段青春期。只有他一个人抱着一个无法割舍的意念。
於是,在一九六七年的春天,他进了东京大学,她则考上神户着名的女子大学。就女子大学而言,那所大学确实是一流的。不过,若以她的成绩来说,却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其实,只要她有那个意愿,她也能考上东京大学。可是她却没有参加考试,她认为那是不必要的。『我并不想继续研究学问,将来也不想到财政部上班。我是个女孩子,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必须不断地往上爬的人,而我想悠闲地度过今後的四年。暧,我想梢微休息一下。因为,一旦结了婚,不就什麽也做不成了吗?』她说。
这件事也令他感到十分沮丧。他本来想,两个人一起到东京之後,再重新建立起两人之间的新关系。你也过来念东京的大学吧!他那麽说。然而,她还是摇摇头。
他在大学一年级的暑假回到神户,和她几乎每天约会(我和他就是在那一年的暑假,在汽车驾驶训练班重逢的)。她开车载他到各地避玩,然後像往常一样地爱抚。可是,对於两人之间开始产生的某种变化,他也不是毫无感觉。现实的空气开始悄无声息地潜入他们之间。
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什麽具体的改变。不,与其这麽说,不如说就是太缺乏变化了。她的说话方式、穿着习惯,以及对话题的选择方式和意见!都几乎和以前完全一样。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地融入那个世界中。他觉得有些不一样了。那或许只是极小的幅度的改变,却一点点地逐渐失去原来的面貌。这种情形本身并不坏,不过他却无法掌握改变的方向。
大概是我自己变了吧!他想。
他在东京的生活很孤独。即使在大学里,也没交到什麽朋友。街道满是垃圾,十分脏乱, 食物难以下 ,人们的谈吐也很低俗。至少他是那麽想的。因此,在东京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想她。到了晚上,他总是窝在房间里写情书。她也有回信(虽然回信的次数比他写给她的少得多)。她把自己目前过着怎麽样的生活详详细细地告诉他,他反覆地看着那些信。他曾想,要是没有她的信,自己也许会发疯呢!
他开始学会抽烟、喝酒,有时甚至也会跷课。
不过,当他好不容易盼到暑假,回到神户一看,却对许多事情感到失望。奇怪的是,虽然仅仅离开了叁个月,在故乡所见到的一切事物却都彷佛蒙上一层灰,失去了生气。和母亲的对话也变得十分乏味。在东京一直怀念着的四周风景,也变得难以形容的古旧。归根究底,神户的街道只不过是一个自我满足的乡下小镇。他变得讨厌和别人说话,就迈童年时经常光顾的理发店,都令他厌烦。甚至连以前每天带着狗去散步的海岸,看在眼里也只是空荡荡的一片,而且到处都是垃圾。
此外,和她的约会也无法提高他的兴致。约会完回到家之後,他总是独自陷入深深的沉思。到底有什麽不对劲呢?他当然还是爱着她,他的心意一点也没有改变。
可是,光是那样还不够,必须再加一点热劲才行,他想。所谓的热情,长在某个时期里,藉箸发自内在的力量来加以推动。不过,那却无法一直持续下去。如果现在不加把劲,那麽,我们的关系总有一天会停滞不前,那股热情也可能会逐渐停息终至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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