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地区的会演通知到了。
朱团长在全团会上还把通知念了一下。意思是,通过这次会演,要在全地区形成“尊重老艺人,发现新苗子”的好风气,从而把舞台艺术平提高到一个新阶段。听说地区文化局的领导,是个内行。他认为,当前舞台艺术发展,必须重视两头:一是老艺人的传帮带作用;二是新苗子的破土发芽。因此,这次会演没有要求都原创剧目,而是突出了“传统继承、艺术传承”这八个字。通知要求,一个剧团演出两台剧目:一台由中老年演员示范演出。一台由新人传承演出。并且对新人还做了年龄限制,不能超过三十岁。学完文件,四个老艺人的眼泪,都汪汪地涌了出来。他们说,看来管事的是换成大内行了。你看看,抓得多准,多及时,多到位。这才抓住剧团活命的牛鼻子了。
上边有了文件,四个老艺人也气强了许多。为《白蛇传》让谁司鼓的事,朱团长一直主张,还是把郝大锤用一次,再试试。说郝大锤自己也在努力练鼓艺着呢。可古存孝他们几个一直不松口,持要用易青娥她舅胡三元。为这事,朱团长跟他们之间,都闹得有些不愉快了。这下有了文件,上边要求这么高,加上又特别器重老艺人,要老艺人发挥作用呢。古存孝他们就更是不依不饶地要用胡三元了。
其实,胡三元已经在偷偷设计着《白蛇传》的打击乐谱了。但朱团长始终没有明确表态。郝大锤也在跃跃试,并且放话说,朱继儒都给他说了,胡三元就敲一个《杨排风》,其余戏都是他敲。这话朱团长到底说没说,谁也无考证。不过四个老艺人还是给朱团长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让胡三元敲《白蛇传》,不仅《白》剧不排了,文件上要求的那台中老年演员示范演出剧目,他们也“旗”了。说看谁能行,就让谁去。最后,朱团长到底还是给他们妥协了:胡三元不仅敲《白蛇传》,而且还要敲那台示范演出的折子戏。郝大锤一下又在院子闹了个天翻地覆。
郝大锤这次不是到排练场闹,而是专跟他朱继儒闹。他端直把被子扛到朱继儒家里,朝房中间一躺。朱继儒吃啥,他吃啥。朱继儒喝啥,他喝啥。半个月下来,把朱继儒都快疯了。郝大锤的意思是:你朱继儒既然要把我的饭碗剥夺了,那我这一辈子,也就只能躺在你家吃,躺在你家喝了。朱团长没办,又去跟古存孝他们商量,看能不能让郝大锤敲两个折子戏。古存孝说:“老朱,我看你当团长,就不如人家正大。正大当头儿时,谁敢这样闹?闹了就给他‘下火’、开批斗会,拧螺丝。你现在快成清政府了,得跟一摊稀泥一样。要放在我,端直给派出所打电话,把人走得了。”朱团长拍着脑袋说:“唉唉唉,不是那个时候了。你让我给这些人下手,还下不去呢。唉唉唉!”“下不去了,那你就只好受着。我这儿排戏,反正得用最邦的人。”
朱团长也不知用的什么办,最后还是把郝大锤哄走了。据说,郝大锤离开时,还把朱团长的一块老怀表拿去,时常挂在前,说是继儒老哥送的。从此后,郝大锤几乎天天喝酒,并且一喝就,不就在院子里发起酒疯来。有人刻薄地说:朱继儒已经把郝大锤养成郝大爷了。
那一段时间,宁州剧团里可以说都在练,都在排,都在唱。中老年示范演出的折子戏,本来是有胡彩香一折《藏舟》的。照说,她还不到中年,可团里除学员班为青年组外,其余的一律都划到中老年组去了。《藏舟》分配得早,以前还是米兰的A角,她的B角呢。自米兰走后,她也没了上心,反倒把戏撂下了。这次一安排,易青娥本来想着,胡老师是该好好一手了。可没想到,胡老师说,她怀孕了,都五个多月了。
胡彩香怀孕的事,在剧团自是又热闹了一阵。几乎每个人都在掐算,看她男人张光荣是啥时走的。算来算去,觉得张光荣只是“打了个边球”。张光荣是三月底返回单位的,而胡彩香在八月份说,她已怀孕五个月了。有人见了易青娥她舅,甚至直接开玩笑说:“行,胡哥!”谁都知这“行”字的意思。她舅也不制止。说他行,好像他还真就行了。有时还见他,要故意把一只眼睛眨一下,一锅就越发地搅浑了。易青娥觉得可丢人了,就到胡老师那里套话,看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咋回事。也怕将来光荣叔回来,惹出更大的烦。胡老师就破口大骂起她舅来:“你舅真是个老不要脸的东西,我就想把那张黑脸皮揭下来,看他还脸厚不脸厚。张光荣是三月底才走的,我怀孕刚好五个月,时间严丝合缝的,他偏要一把揽着。他是作死呢。”易青娥听胡老师这样一说,心才放下来。她是真的太害怕舅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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