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易青娥开始不知,后来知后,就哭得跟泪人一样,不想演戏了。可票都是提前预售出去好几天的,并且还有好多机关包场。有些票已经都订到半个月以后了。尤其是在有人传说,易青娥早已被一个老做饭的“破瓜”后,要看演出的就更多了。剧场池座、楼座总共一千二百张票,见天爆棚,但观众热依然不减。要演,一直到节都是有演的。剧场经理也死活不让走。但老江湖古存孝,已是多次规劝朱团:要见好就收。说再演下去,恐怕啥事都会出来的。
就在演出一个多月的时候,古存孝多年没联系过的老,就从省城找到北山来了。有人说她是古存孝的小老。有人说是正室。反正来了就不走,也没人敢问古导是正室么还是偏房,就那样稀里糊涂地住在一起了。不过,古导反复给朱团讲:“人红火了,单位红火了,盯的人就多。都盼着你出事呢。平常不出的事,红火了都会出来的。老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朱团长就决定:
撤退!
不过,在撤退前,他专门带易青娥去拜访了一个人。
这个人秦八娃。住在离城区有二十几里地的地方。说朱团长已经请他看过好几场戏了。那天,朱团长带着易青娥,还有古存孝老师出来,一是为了让易青娥散散心,二是为易青娥量定做剧本来了。
秦八娃过去是写过好几出名戏的,现在是一个镇上的文化站站长。
这是一个老镇子,其中一条街,还都是雕梁画栋的老房子。不过,这些雕刻,都已让泥巴或者黑漆涂抹过了。有些飞檐,也被锯了头、砍了爪子地残缺不全。好多凿成鼓形、狮子形的门墩石,也被砸得缺耳朵少角的。一个古戏楼,上边正绷着一块红布,布上别着几个大字:“红星镇商品观念教育大会”。舞台下面,摆着腊、猪、熊、兔子、狗。还有打了豁口的青花瓷碗、瓷罐。一张条桌上,摆着古铜镜、老眼镜和烟袋。一排磨得发了光的太师椅,几张八仙桌、雕花,也缺胳膊少地歪斜在场子中央。四周还摆了一些竹编用和农副产品。但凡能搜罗来的,都展览在这儿了。前边还拉了一块横布,上面写着:
“这些都是商品,都能卖,都能赚钱!”
秦八娃住在这条老街的西丁头。所谓文化站,也就是把他家的堂屋,摆些书,摆些杂志,摆些连环画、报纸,再摆些桌椅板凳,让镇上人来,有个坐而已。
他们到秦八娃家的时候,秦八娃正在帮老打豆腐。豆腐坊就在堂屋隔壁。从堂屋去,就能看见打豆腐的磨凳。平常有人来看书了,这扇门会掩起来。一旦没人了,门就打开着。他们来时,文化站里只有一条狗和几只,在那里悠闲地卧着。见人来,就起,快步从大门边溜了出去。狗抬起头来把他们盯了盯,连哼都没哼一声,又卧下去了。秦八娃见他们来,急忙走出豆腐坊,脸上、脖子上、手上,还都有豆渣、豆浆没尽。
朱团长急忙介绍着:“这就是秦老师。这是古导,《白蛇传》《杨排风》都是他导的。”
古老师急忙搭躬:“古存孝。”
秦八娃拉着他的手说:“导得好,今天算是见了真神了。”
“不敢不敢!”古老师谦虚地摆摆手。
朱团长继续介绍说:“这就是易青娥。卸了妆,只怕不好认了。”
秦老师说:“能认出来,咋认不出来。我看这娃卸了妆,比上着妆还好看呢。”
秦老师这句话没说完,就听他老在里边喊:“秦八娃,你给锅里点石膏点石膏,你点的石膏呢?把一锅豆浆,煮得这样腥汤寡的,你在外面说死呢说。”
“来客人了,宁州剧团的朱团长来了!”秦八娃对着豆腐坊里喊完,又给他们三个悄声说,“贱内,豆腐西施。必须先给你们做些介绍:火气大,脾气旺,见不得家里来女客。尤其是那些漂亮的,眼睛活泛的,头子甜的,还有开口闭口秦哥的,都会遭遇冷眼、冷板凳。还有,哪天豆腐打成了,你来看书、谝闲传、谈古论今都行。要是豆腐打塌了,你千万别来,来了只等招骂。”
朱团长问:“今天豆腐打得咋样?”
秦八娃神秘地说:“早上两个豆腐都出手了,回来眉开眼笑的,把和狗都夸了半天呢。说把地上的豆渣吃得净。说狗乖的,回来还帮她叼着豆腐铲子。”说完,他还得意地眨巴眨巴了小眼睛。
秦老师的眼睛,明显长得有些不对称,一只似乎是看着天空,一只好像是看着大地的。
黑ICP备54866414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