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存孝走了以后,排练场就越发欺负起“外县人”了。忆秦娥还是那样老实巴地站在一边学着戏。可楚嘉禾再也坐不住了,她觉得,必须把“外县人”都团结起来,跟“土著”们对着了。
楚嘉禾跟周玉枝算了一下,光从外边调来省秦团的,就有四五十个。这里边不仅有县剧团的、地区剧团的,而且还有外省剧团的。但在“省秦”人眼里,西京城以外来的,都是“外县范儿”。问题的关键是,外来人都在单打独斗。为了在团上求得一席之地,还都得有所投靠。因而,组织起来十分困难。楚嘉禾联络了好几天,见有些人,是树叶子掉下来都怕把头打烂的熊样子,就有些失望。看来看去,只有把忆秦娥先促红起来,才能证明“外县人”不是来吃素的。她心里清楚,忆秦娥有这个抗衡的实力。忆秦娥的功夫,忆秦娥的嗓子,忆秦娥演戏的感觉,忆秦娥的吃苦神,只要给机会,是一定能显出来的。当然,她在有这些想的时候,也后怕着,怕忆秦娥真起来了,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呢?可眼下,的确是太受欺负了:不仅忆秦娥的李慧娘A组靠边站了;而且她的C组也自然泡汤;周玉枝的F组,那就更成天方夜谭了。人家就是在促本团培养起来的演员。那个封子导演,已经明确讲,外县来的先学习,等融入大团风格后,再说排戏的事。什么时候又才能“融入风格”了呢?有些人已经调来十几年了,大家开口闭口还说是“外县范儿”。“外县”演员的前途与出路,又在哪里呢?无论如何,得先让这个咸鱼翻过来。她就有这种本事:宁州县文化馆,本来是以绘画、文学在地区、省上有名的。可她的专业是唱歌、跳舞,还能拉手风琴。最后,她是把画画、写小说的,全都从文化馆排挤出去,让唱歌、跳舞、笛子、拉手风琴的占了上风。好像也没有啥窍,那就是“琢磨”二字。天天琢磨,事事琢磨。琢磨到最后,没有啥事是琢磨不成的。
先把忆秦娥“琢磨”出来再说。即使拿蛋碰了石头,那蛋也是忆秦娥的蛋。这号傻大姐,碰烂了也就是个瓜蛋、傻蛋、臭蛋。
那天,她是跟周玉枝一起到忆秦娥家里去的。本来早都说要去看她,可忆秦娥一直说还没收拾好,等收拾好了再请她们去。这一收拾,就一个多月过去了。楚嘉禾就对周玉枝说:“哎,你说忆秦娥到底是瓜呢,还是灵呢?咋让人看不出来?”
周玉枝说:“你又瞎琢磨人家啥呢?”
“说好的,房一收拾好,就请咱们过去吃面、暖房子。咋这长时间,再没个音信了?是不是分了一间好房,怕咱眼红呢?”
“不会吧,待业厂那边,哪能有啥好房。”
“那可不一定。忆秦娥鬼大着呢。要不然,能从一个烂烧火做饭的,翻起来做了主演?还又是政协常委、又是副团长的。还破格评了三级职称呢。”
“那可能都是命吧。”
“再别命不命的,我就不相信这个。命都是人挣来的。”
说着,她们就到待业厂里边了。
这里有好多破烂库房,大多门窗歪斜,盖顶塌陷。地上也是坑坑洼洼的。成群结队的老鼠,在沟、下里蹿上溜下。
周玉枝说:“天哪,这是啥破地方。”
楚嘉禾心里倒是有了些安。住这里,还真不如在外面租房呢。
正走着,就见后院子冒起一烟雾来,并且十分呛人。
楚嘉禾说:“失火了?”
“不可能吧,咱能碰得这巧的。”
说着,她们加快了脚步。
来到最后一个院子,她们才发现,是忆秦娥在练火呢。
几个搓将的老汉老,正停了手中的牌,在一旁观望着。
忆秦娥完一口长火,直对老汉老们说:“对不起,对不起噢!烟子大,呛人的。”
一个老汉说:“没事,你练你的。好多年都没见过人在舞台上火了。这可是秦的一门绝活儿。你个年轻轻的娃,能练到这份儿上不容易。”
“谢谢,谢谢你们!”
忆秦娥正要给里又一个松香包子,感觉后有人,扭过头一看,就兴奋地喊起来:“嘉禾、玉枝,你们咋找到这里来了。”
楚嘉禾说:“不邀请,难我们还不能讪皮搭脸,自己凑上门来嘛。”
“哪里呀,就这么个牛毡棚棚,哪好意思请你们呀。快请吧!”
忆秦娥就把她们让到偏厦房里了。
从外面看,这房的确就不像个房子。可一到里面,楚嘉禾和周玉枝立马就“哇”的一声,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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