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现在想起来,那时的世界应该还是一片混沌,盘古把斧子收了,普罗米修斯把火种踩灭了,女娲把修好的天又扒了下来。你如果问我为什么用“应该”这个词,答案我都懒得告诉你:我猜的。纵然“应该”这个词有点化臆想为客观指令的狡猾在,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眼盲的冻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想象是一片什么都有可能的混沌);因为甚至在问题都没有被大声宣告前,我们就失去了发声的机会:愚蠢的战争的核弹的尘土抹煞了一切存在。十五年,我们是匍匐于地底下的一群灵魂。 选地是有讲究的,正如好久以前买墓地都要先请行家算他个九九四十九道风水。岩土不能选,锹不动;粉土不能选,人会干死;选的地儿头上不能有连片的“铅草妻”,那证明脚下的土地里有丰富的铅元素。校长凭着对地理和气象无以复加的痴迷,一步一步算得可精到了,可就是没算到:在永恒的极昼与极夜之间,这么一个北极小小岛上供人显摆风水知识的余地又有多少呢? 还是我猜的。只有校长对于气象学的爱是真的。我是在北极干校里出生的,至于虚空落地,看见黑暗前都发生了什么,大人们讲过,可是我忘了;随之漫漶的还有关于为什么这个地儿要叫“北极干校”的认知。 也许哪里有热衷改造的这位“校长”,哪里就有干校罢。 校长看起来怪精神的,大概叫肖章;这时獾子告诉我的。据说以前校长是五七干校的干部,后来是北极一个气象站点的成员,在最后时刻带领一碗馇子面和几架气象仪、一个并不成熟的庇护所接纳了人们,在这不是獾子告诉我的。从此我们就在土地和土地和土地下待着。怪不得总是有使不完的蜡烛和死梗死梗的火柴,我估摸着,当初是不要把火柴厂和蜡烛厂搬过来了,要么就是还有几亿亿吨的这些玩意。不然,哪里有资本半夜都能点蜡烛(妈妈曾经说过,夜晚给死去的人留一盏灯)?如果半夜不点蜡烛,闭着的眼皮子底下咋还会发着这么响亮的光?——还有土豆,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那么多的土豆,每天只是吃土豆;妈妈讲,原来,人能吃(享受)的东西的种类,比所有植物和动物的种类加起来还要多,想吃的都能吃。但是我终究不知道上面的光亮世界到底有多少种生物;书上则讲是几亿亿种,那是一个我不能想象的数字。我曾经花了一天专门干数数这事儿,才到了几万。 我挣扎了两下,又胡思乱想了一阵。听不见旁边的半夜响成群的呼吸声,估摸着到“起床”的点了,不敢耽搁,从墙上横条形的洞里扭了出来。校长要查人了。我已经听见又粗又涩的尖尖的号声悄悄摸摸溜进来了。走你。 不过谁能从凝固的土层中看出时间的流动呢?——我就是其中最不能的一个。我叫长子,吃昂尝,我是这北极干校的一员。 二 靠着手上微微的触觉,长子又重走了一遍“长征路”:理直气壮地向前一气走下去直到撞上墙,摸索着从窄窄的隘口左拐,又右拐,豁然开朗。他这次闻到了很奇怪的“新鲜空气的味道”,虽然闻得不多,但每一次他都能立刻地将这污浊之外的馈赠分辨出来,就像分辨手里土豆泥里的一根青嫩嫩的草那么容易。而长子一想起为数不多的几次都在不早的早上,就知道他和集合的时间靠得太近了,已经很危险了。不过长子离“大院”也不大远了。——毕竟整个可知的世界才那么大。 跨过一道莫须有的“门槛子”,他冲过一段泥廊。长子天然地认为脚走在这样软的泥上是很舒服的;但舒服并不会持续太久,标志着“个人住处”的泥面被自家刻着时间的镶在墙上的大板在眼前截断:他瞥见观音粉涂着的十六颗星和许许多多的用岩叉子刻出来的痕迹,最后一栏只排了一半的印子不到:六月上旬。他知道初来时画了一颗启明星,后面每刻三百六十个印子再画一个;这是表示“过了一年”的方法,因为印子是每天刻一道的,不会多,也不会少。这些标识对长子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却不啻那些成年幸存者的北斗。这是长子的妈妈告诉他的,至于北斗是什么,长子觉得还有待探究探究。或者说他的惟一一直在盘旋着的愿望就是突破黑暗的束缚,朝圣于神秘的夜空下,看看北斗或者启明星的那被老一辈极力渲染的风貌。 浓稠的黑暗化作实体,缠绕着长子:这锅汤是要把人熬出来点什么?长子感到心脏被紧紧地,紧紧地压着,黑暗的羽翼将他包裹得透不出一点点气。 前面就是稍有微光的院子了。说是“院子”,这片空地其实也不大宽敞。平时校长就会坐在场地的正中央给大家开会。一些笑声群群传来,长子看见这回校长正靠着墙,就着三支蜡烛的火光,冲着围得很紧的盘坐着的人们讲着没头没尾的故事。长子估摸着是有六十来个,其中的十五个小孩儿一个也没缺席。他下意识地把自己排除小孩之列,因为他有十四岁了,作为干校的第一个原住民,他渴望着某种形式的抽离。 “……那熊瞎子,有这——么大一个;多大呀,那是不能形容的大!我问你英子(手指伸出来,胡乱地指着),知道有多大吗?比我们住的这个球大上不知道多少万倍了!——那孙子扒着铁笼子往里面望,诶呀妈呀,给吓得够呛。 “那熊见人来了,懒洋洋地抬了抬头,孙子以为他要跟自己打招呼,的的瑟瑟地还往那边靠!熊从笼子里‘呼’地一声就给他扇飞了!”长子在边上远远看见校长的脸在从人群围拢处向上扩散的一明一暗里闪得只剩一个语焉不明的影子;只有鼻子得意地飞到了瘦削的脸影子之上,宣示着某种蓬勃的生命力。人们有节奏地跟着笑了两次,一次是在“几万倍”上,一次是校长在“呼”上突然使劲往前扇的那一下。校长自己也笑了。前面是地子婶的高声音:“那这熊总算是比这小蜡烛大一些啦!”后面是地子他爸同锹爷边笑边互相压着讲:“啧,那得是啥装鸟的笼子!”但这些评论都是近乎在默默中发生的。锹爷的声音尤其独特:撕着,像比咳嗽精还稔熟于咳嗽一道,又时不时闪几个正常的音符,显得那本该有的正常的亮嗓子不太正确。长子又猜,应该是一切重新开始的锹土时挖不少辛酸的尘土到了嘴巴里导致的罢。 值得注意的是,校长平时给他们早上开会时从来没有这么三个字一个重音地说过话,也从来没有叫这么多人全部聚在一起过。长子打了一下前面人的后背,“獾子,咋,校长是‘打了鸡血’,抽风啦?” 前面人动了一下,故意压着嗓子般轻轻地回了一句:“啊对,獾子,校长讲故事不一直是这声音么?”听这声音,长子才心里有数:这前面的是小林的背影。 “……后来,人也被关进铁栅栏里了!那人关在栅栏里也跟关在笼子里似的,没办法,活重得不让人喘气,干完了活,鸟都没有! “于是那人经常扒着栅栏往外面看,看啥?看有没有人像他那群农场工友似的有人来要“万盼”,或者甚至来接他们。你别说,这天他一看,外面有头熊在转悠!他又一看,那枪毛枪刺儿的,不就是动物园里的那头瞎子吗?!”人们跟着很响亮地倒吸气,死劲把外面的传说中的星星和月亮吸了进来。 “他一下忘了长久以来对熊的恐惧,‘好老兄,好老弟,求求你,用你那金子做的爪子,轻轻拨两下,把我放出去,咋样!’——可是那熊就在林子边上转悠,一点都不理他。他急了,从裤兜子里掏出半个中午拿的稗子面馍馍,直冲着那熊晃。‘来呀,来呀,这是你我唯一的机会了,乖乖!’” 长子想要听懂。他就着人群间的空隙往校长活灵活现的饱经风霜的脸上张望,仿佛能看出“熊”是个什么模样。什么熊啊,什么“稗子面馍馍”呀,都是些只能引起他混乱而壮丽的想象,却连一点印象的影子都没有的东西。这勾起了长子的好奇心与某种被莫名其妙的不甘激起的好胜心。趁着人们在空气中挥洒哄笑,长子装作“宾主无愧色”,借着蜡烛光又蹦出来一句:“小林,你知道动物园是啥么?”小林比他小一岁,但是天天装出来读的与听的故事远比他多的神气模样,这长子是知道的。长子也要借这讨好一样的问句掩饰自己的尴尬。 没承想小林干脆话都不回了。 “——熊站起来了,拿两只脚站起来了,就跟人站的似的——你们都见过——向他张望。那熊原来是拿四条腿爬着的。那孙子想着,熊不比人聪明?于是就拼命暗送秋波,那熊,近了,近了,近了——希望也跟着亮了,亮了,亮了——” 校长就势瞪大眼,往前靠着,靠着,靠着,突然:“没承想,最后那熊连稀罕都没稀罕,一边装作没看见他着又一边散漫地爬回林子里了!这下好了!孙子死劲瞪大眼,跟自己喊:畜生还能自己来救人吗?——没承想,又正好被路过的‘校友’给无心听见了。当天晚上就有‘校监’跟拎鸡崽似的把孙子弄过去,‘咋,不好好自我改造,跟什么畜生搞‘自由化’呢?就你,能给救到哪里去?’” 又是猛然爆发的、洪流一般的笑声。 但从这回盘旋的回声里,长子听到有人在说“真荒唐!”;这背后是一点凝留的疑问:我们为什么要笑? 校长此时收了声,长子却看见他的脸上表情还僵着,好像在酝酿一个续集。 长子估摸着这没头没尾的故事是要讲完了,赶紧掐着人们达成某种默契的沉静的当扒着人往里钻:他还没报到呢。 校长噌地一下,此时,突然坚决地站了起来!长子一惊,抬起头来,正逢得炸雷一般的呼声穿过脑畔:“你来得正好!——是长子吧?来,到我这里来!”塌方般不可阻挡的力量抢了过来,一下子把迷迷糊糊的长子拽到了“院子”正中间,也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看看这个娃!只有土豆吃!他在黑暗中迟早得待盲掉!”校长把长子拉起来、拉到空中,像魔术师取信于观众一样地拖他从左至右给大家扫了一圈。“你们老家夏天漫山遍野的知了,他们地下的儿子要在地底下待上几年、十几年,准备获得光明的;然而,时候到了,幼虫却还不爬出地面迎接空气的话,等待它的只有在腐朽的空气中死亡,这一条路子!”长子呼吸着拥过来的被蜡烛、人群呼吸过的空气,憋闷得好像被人勒住脖子拔到半空中——现实也恰恰如此。于是人们看到烛火飘摇间,长子的神态可怜可悯而虚弱不堪;在人们的眼中,仿佛在那明暗的面目间写着四个字:“给我自由!”那骚动起来的人,比如地子婶,这平时就对万事怨气冲天的,便一时难以向校长发作。 “这个故事拎出来死乞白赖地讲给大家听不是找乐子!你们想想笼子里的熊!——啊?每一个人!想想那笑话一般生活着的人!我们不能被禁锢,不然我们迟早会灭亡!我就绝不能让这些人类希望的光芒,”校长顺势踩灭了地上的一根蜡烛,“窒息在这层层的黑暗与霜冻之下! “你们知道的是,在地下待着安稳是安稳,那可是,舒服极了!(从地上捡起坐着的小板凳)你们不知道的是,我们的土豆,今天算,我们的存粮,已经撑不过一个月!就算挖出来的盐巴是无穷无尽,无穷无尽——你们就等大后天泉水彻底干涸,咸死,跟阎王爷和你们的老娘开会去吧!这头上是北极,不是你那北平还是北票! “之前,每次问我东西还剩下多少,我告诉你们,你看着政府往我们‘防空洞’里运东西的,用不绝的!”校长力拔山兮气盖世地忽地往前进逼一步,震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人群向后涌去,火光燃烧着,震出有律动的火花,“哪里来的政府!你看清楚!只有我们自己! “真正在为我们提供后援的,我告诉你们,今天早上!——……死绝了……”校长忽地低下头去,“地子他妈!你知不知道你儿子说是在深处挖井,实际上每年这盏儿(音zhǎnr)——整个半年!你儿子,还有亚叔,南二大爷,还有,还有,……都在外面!在现在鸟都没有的喀拉给我们找还没有被他妈的核毁灭的地方,换东西!拿什么换?拿这地底下,我人给送出去、堆出去的煤,是个人都搬不动的煤块!”地子婶忽地醒了,虎其已不年轻的脸,疯狂地要往前扑,冲着校长喷吐沫星子:“地子他现在搁哪?!” “……死绝了!死绝了……核灰,发疯的鬼动物……上个月,他们都……结果只剩下一个南二大爷,今天早上,信!”校长刹那间老了几岁,摸摸索索地从他腰上常挂着却没有烟的烟袋里掏出一则早已揉碎的破破慥慥的长纸;新的恐慌的漩涡正在人群中放大,放大,大家以近乎逃命的步伐向院子后侧散去——沾了外面的世界的东西——,却没有一个人离开。长子明白了:早上闻到的“新鲜的味道”是哪里来的,以及为什么每个月点全到的时候校长总是要放过几个名字;张着嘴,却发现没有什么话可讲。 “肖校长,见启:……疯的兽,灰,搏斗,牺牲,五月,已走托信,若见切否请进,毒沾染,我们活不长。艾惜,务奋存,自生。先锋地子。”校长一字一顿,像冬天里的刀,寒光封冻了每个人的话语,刺穿了那些个平庸的心脏——这里只剩下烛火哔剥的微弱回声。长子想象着此时,土地和土地之上,风化作无形而轻盈的仪仗队,交错着将挣扎者迎向死亡。——那曾是北极干校视线之外的英雄的人们。长子的心脏沉重地砸向地面。他想起那疯疯癫癫之余又总是有奇思妙想的地子叔,带他“泡盐水澡”的地子叔,和那些他甚至都不认识的人——走了。 “南爷现在就在我们上面!死的或苟延残喘着的,我执意请他进来,然后他猛地跑走!他知道自己的身上有什么!我要敬他这条汉子,敬狗屁!我没那资格!你们领着我一起在这地底下待着,自我封闭,还互相敌视;待着好呀!你们跑得好呀!你,地子婶,你,逢桥,你们,川开原——拖得人都死光光,看谁还能待着!!!” 越来越缥缈的交织着的光线里,明明灭灭的校长仿佛与南二大爷的身影重合了;他们停顿下来,猛地作最后的怒吼:“我是这干校的校长!我对大家,对每一个人说:上去是危险,总比坐以待毙好千万万倍!今天开始,我们得出去!我们必须出去!我们只能在光亮亮的地顶上建立我们的根据地!” 三 惊住的人们。又灭掉一根的蜡烛。厚厚的可悲的障壁。一旁堆着的土桌子。黑魆魆的通道口。涂了瓷的星星,星星点点的天花板。火,回声、影子,怒吼。身边是无穷的寂静,我模糊且无比清楚地看见逢桥、麦子这些人脸上流动的线条定格在这一瞬间。这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将来临的更加凶险的暴风雨。 我感到校长把我放下了;真的放下了么?我告诉自己,应该没有。此刻所有人的性命都近乎于被校长提在半空。我在各个抻着脖子的亮堂堂的人脸里看见了獾子。我想喊,却仍是有点在梦的海洋里漂浮般的感受。他没有见过海洋,但每晚在地心深处最仔细、最仔细地聆听,能够听见游动着的、一潮一潮涌过来的大地的回响。据母亲讲,那是海洋在不远处发笑的声音。 海洋在笑我们自不量力。 人们也仿佛笑起来了——那却是无穷的,庞大的,逼近着的愤怒的叫喊声,要把校长卷进岩石的流里!他们肯定也要把我卷进去,他们应该也识别出来了,因为——我狂喜!我感到狂喜!是从心底为校长的豪言感到鼓舞!我们终于能开始努力于逃脱这千万层叠加着的,施于我们身上的,阻止我们获得“光明”的力!我知道,我精神的出生,是从妈妈的悠悠读书声中听到关于这个世界的光明的真相开始的。那是成人所谓书中历史、神话、妄想,却是密闭的狭小空间之外的冰、雪、风、星、神灵!今天是我真正获得解放、去感知外面的世界的日子吗?我又为眼前的不真实害怕起来—— ——“姓肖的,你往哪里戴高帽子!我早看出来你没安好心!支使这个挖大洞,支使那个挖深水,美其名曰让我们找事情做!不是你叫他们出去,地子能……他们能不见么?放倒你那个狗屁使命!”这是地子他爸的声音。 “你要搞,你不看看人!我们连活都活不起,你叫我们自投罗网!走出去,吸核尘或者冻冰干,你是要准备让我们死!好呀,你说得满堂皆彩的,谁知道是不是编的?!当初来你这里要的是活下去,你倒是的,这几年要出去的话你悄悄提了几次!你有那能耐,你好歹也想想我们就只剩一个活下去的气了!”这居然是平时最温和、看起来最没主意的七婶! “有啥意义?就算好活着,最后不都是得入土的!?让校长现在就上去!建一座大都会瞧一瞧,瞅一瞅!”我一下子惊愕了:这,是小林在高声喊叫! 也有没有发声的人在,锹爷默默地坐在火光之外,獾子大叫,满脸泪水,蹦着跳着妄图拦住众人;但此时,我能感受到的只有无数自欺欺人,“尽善尽美”的声音开始缠杂在一起,旋转、延伸、爆发!应该是又一只蜡烛灭掉了;灯光进一步黯淡,我被不知道谁抢入了潮水里,熔化在这暴力的拥挤里;他们纷纷举起拳头挥动着,而拳头在愤怒地吼叫:“我们只要生存!” 我在挤压中竭力转动头颅,瞥向校长——只见他却只是靠着墙,手里撑起一支蜡烛,微渺,却足以让人避其灼热;他短短的发茬子下,刀刻的面容,粲然发出光辉!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属于生命与自由的,真正的光芒!校长会被击败吗?人群将我的视野又牢牢地掩住。 在这个屏息凝气的、千钧一发的时候—— 我听到两声沉重的“咚,咚”声;瞬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崩塌的音浪席卷了整个“院子”。 (1/3) 【两点说明:原稿后一部分的发展并未完善,在原文修改困难的情况下今将第一部分的定稿上传,上传的原稿请助删去;这部短篇出于22年十月份的一个草草的创作构划,幸有雨枫轩为这浮在空中的灵感提供发展的平台;总共三个部分,1月争取全部定稿上传。尚是叙述的尝试与实验,发现不足或有拔高之贵见或者来批评可以直达作者邮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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