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五日
敬启。
秋高马肥之际,不知过得如何?
在那次雨中的毕业典礼之后,我和小松崎君隆重欢送一个人面对社会这一大海而奋勇出航的伊吹同学已经是八个月之前的事了。在烟雨缥缈的百万遍交叉点打着伞回眸一笑,那完全不受雨天影响的爽朗笑容,充满了船长气概。其实从舞鹤的海洋实习以来,伊吹同学就开始具备船长的品格了呢。我记得我和小松崎好像因为晕船而倒下了。
人生的航路还算顺利吗?
我这么问,你可能会说「守田君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航路比较好」。说得好。舍妹也这样说。能登水族馆的海豚们心里没准也这么想。
毕业典礼那天我们相约改日再次痛饮,这约定一直没能实现。况且我本身就不在京都。八月末在研究室也只是露了一下脸……不,那件事暂且搁置。千万!请稍等。请不要急于怒骂「这个色鬼,去死」。不肖守田一郎,确实并非精神贵族,但如果只有一死的话,只有能双手奉还「守田·色鬼」的称号后方可瞑目。
这半年,我被派遣到了一个叫做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的地方。
是在能登半岛,面向七尾湾的小实验所。
毕业论文发表之后,教授把我叫过去,产生了如下的对话:
「长久以来我就觉得,守田君有时候过于娇气,这样继续留在研究生院的话,不会有什么成果。」
「同感。」
「让我矫正你,将你那软弱的骨气趁着现在矫正。」
「同感。上山闭关修行吗?」
「能不能毕业都不好说,没有那个余裕,况且这样一来你没准就真在山上闭关了。」
「同感。」
「我把你托付给了谷口君,如果是他的话,肯定能矫正你的性格,他可是被后辈称为『军曹』的人。」
据说我被送进这个研究所的计划一年前就在教授的脑中成形了。狮子将自己的孩子推到悬崖峭壁之下。教授对我的爱就深到了将我推到再也爬不上来的深谷谷底的程度。爱得太深了…一
于是,我就在没看到新生那可爱的脸的情况下,乘上了京都发车的「雷鸟号」。从车窗里能看见彩虹。还看见了一个手拿红色气球放飞的小男孩。
从四月起我就开始了在七尾湾边的独自生活。
我每天乘坐只有一节车厢的小电车通过能登铁路去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实验所的所长是教授在研究室时代的前辈。设立当初和我们的研究室就有交流,「照顾」了我半年的「鬼军曹」谷口先生也是我们的前辈呢。
这位谷口先生有暴饮泡过谜之腔肠动物的精力增强饮料的癖好,是个沿着七尾湾边走边抱着曼陀林用假声唱自己创作的歌的怪人,他那被称作「骂人广辞苑」的刀子嘴着实将我的胆魄锻炼了不少,不过老实说,心里盼着「明天就去死吧」的时候数不可数。不过其实他是个好人。
能登鹿岛临海实验所的周围几乎什么都没有。
稍稍向北或南走一些的话,会有沿海的集落,但是便利店却远在他方。在无人的能登鹿岛站等车的时候,寂寥冷清,非常孤寂。是一个让人只能集中精力研究的地方。
被谷口先生骂。实验。被骂。实验。被骂——这样的生活,过于有益以至于感觉不到生存价值。你能明白吧。对于已经习惯无益生活的人来说,有益的生活是充满压力的。
于是就需要转换心情。
这就是「写信达人修行」。
给远在京都生活的友人写信,磨炼写信的手腕,逐渐成为绝世的写信能手而驰名四方,将注入温暖灵魂的信散布全世界为世界和平做出贡献,要他妈的拿到诺贝尔和平奖!这是我的梦想。
「为什么给所有相关者都写信了,却没有给伊吹同学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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