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听了不由做个鬼脸,祖海去年就曾反对,说笔筒多贵的东西,怎么能拿来插鸡毛掸子。结果荷沅一不做二不休,将紫檀木的筷子拿出来交给祖海妈去用。“收藏的东西如果寻常用了不会损坏,我想还是应该拿出来用,否则放在高深的大橱里面看不到摸不到,多没劲。我相信东西都是有灵气的,有人用着它才光鲜。”
“文人骚客案头至宝的黄花梨笔筒被你拿来插鸡毛掸子,你以为你的笔筒如果有灵气的话,会怎么想?”老骆有点故意为难。
“笔筒若真有灵气,它应该记得旧主吟过的一句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荷沅不甘示弱。
老骆一笑:“鸡毛未知身何幸,飞上枝头变凤凰。偶尔玩玩可以,最终还是做笔筒去的好。鸡毛掸子用一只楠竹筒已经差不多。”
荷沅笑嘻嘻地应了,延请老骆上二楼。一路看过来,老骆给了荷沅很多建议和指点。比如说那架紫檀木灯架上面用纸灯罩太轻忽,他建议荷沅到薄胎瓷的故乡景德镇找某某厂,可以定做灯罩。对于灯架宫灯佛龛等物,老骆可以从花纹雕工色泽上面大致得出年代,但他总是谦虚,说他对江南的收藏不了解,不敢乱下定论。
老骆最是倾心于那架六扇黄花梨屏风,竟然坐在黄花梨扶手椅上对着屏风坐了近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荷沅搬来细点和甜蜜蜜的佛手浸酒,一一指点给老骆看她发现的妙处,说到精彩投缘处,老骆便满饮一杯酒。老骆的秘书与祖海都暗自惊讶,虽然是只比拇指大一点的小小的玛瑙杯,可也架不住这么喝酒啊。幸好,到十五杯的时候,小玛瑙壶见底了,祖海暗中踢荷沅一脚,不让她再拿酒。老骆的秘书也摇手。一行又改为喝茶,这回是祖海泡的解酒的柠檬茶,乃是从荷沅处得的真传。
祖海与老骆的秘书左脚换右脚地很筋疲力尽地听着一老一少两个痴子议论一架黑沉沉的屏风,终于见他们指点到了第六扇,祖海立马见机提出:“骆先生这么喜欢屏风,不如晚上就宿这里,我与荷沅住到隔壁父母家去。屏风一定也很喜欢对着骆先生这样的雅人。”
老骆微笑道:“不可以,已经是非常冒昧地打扰到你们的生活,害你们前前后后废了不少心思,再不可晚上还把主人家逐出去雀占鸠巢。我还想晚上请你们在酒店一起共进晚餐,顺便听听小丛给我讲讲江南一带个私经济的发展现状,你一定有最详尽的第一手资料。”
荷沅已经与老骆谈了那么多话,因为谈得投缘,原先面对高官的紧张全没了,闻言指着雕有“一夜飞渡镜湖月”的那扇屏风笑道:“骆先生干吗不学着那个李太白的我醉欲眠君且去,将我们一伙儿全赶出屋去?”
老骆笑道:“我虽然一杯一杯复一杯,可才喝了小小十五杯,不多。小家伙你不用诳我。走吧,小丛你带我去住下,我们一起晚餐。小梁你如果不嫌我烦,我明天还来,来你的安仁里会见几位朋友。我刚刚没仔细领教你的那些瓷器,明天你好好显摆给我看。跟你相比,我发觉我有点小心眼了,我的瓷器都是放在锦缎软盒里,怕万一敲掉一只角。”
祖海心想,说了半天老骆还是不肯住下,说明这人还真是百毒不侵,越是这种人越是难弄。但听老骆说要来安仁里会见几位朋友,心中有很奇怪,老骆就不避嫌?
朱总如愿以偿在安仁里见了老骆,但没法把老骆拐去广宁。但与老骆在那么闲适的环境下说话,很多话容易出口了许多。祖海也放心,终于没辜负了朱总。而几个省市的有关领导,祖海都是有点面熟,这回老骆借他家做道场,祖海明白,以后若再有事求见那些领导的话,估计会得到完全不一样的良好待遇。老骆间接帮了他,还了他们夫妻热情款待的人情,却又做得不着痕迹,不落俗套,真是高明。祖海就不与荷沅说了,这小家伙还沉醉在得遇知音的快乐中,还是别告诉她其实老骆是个最明白人情世故的人,就让荷沅再做做梦吧。
第三天一行已经很熟,送去机场路上,荷沅递给老骆一只紫檀扁长盒,有丝得意地道:“骆先生,这份小礼您一定要收,而且是非收不可。”
老骆的手虚推一下,微笑道:“我不接受,占用你们小夫妻那么多时间,不能再夺人之爱。”老骆不想乱收礼,因为知道这两人送出来的不会不是重礼,外面一只紫檀木盒他先识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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