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尹氏夫人听了丈夫之言,即道:“不知相公如何料理伸冤大事?”沈御史道:“下官也料理不来,故与庞大师酌议,费去四万银子,做御状一纸,待妹子于驾前哭告。但愿得上苍默佑,若天子准了状词,天大冤仇得翻雪了埃夫人,是亲必顾从来说,那管江山倒与坍。你是一个妇人,休得多管,我自有主意。”尹氏夫人自语道:奸党弄此伎俩,众忠良虽是凶多吉少,但沈氏终属女流之辈,如何起此恶毒念头。纵然奸雄主谋,御状做得狠毒,看你弱质裙钗,怎到五凤楼前,岂不是画饼充饥,惹人笑话!沈御史见夫人自言自语,便说:“夫人休得多言,冤仇伸与不伸,日后自见,且请安睡去吧。”
不表东边却说西,庞国丈收领沈御史四万两白金,喜色洋洋,即往见黄门官言道:“明日万岁临朝,有一妇人在午朝外叩阍呈御状,断断不可拦阻他,劳你奏明圣上,一切言语间帮寸些。”黄门官道:“国丈吩咐,定当效劳。”只因庞太师女为庞妃,把持朝纲,赫赫有名,二品上下官员,十有其七在他门下。如今他对黄门官说了一声,那有不遵的,是以李沈氏叩阍,名为费了四万银子,而庞太师一厘一毫也不曾破费,实乃一人受惠了。
次日五更三点,东方未明,已有文武官员齐集,天子登殿,香烟霭霭,晓雾腾腾,又是一番景象。朝罢,圣上有旨:“文武众臣,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即此退朝。”有黄门官俯伏启奏道:“有一妇人于午朝门外,自称李沈氏,花绑衔刀,手呈御状,俯伏哀惨,称言身负沉冤,无门伸诉,冒死而来,乞求万岁爷做主。小臣即将该氏驱逐,该氏称言杨宗保误国欺君,不知是真是假,小臣不敢不奏明万岁定裁。”班中国丈暗暗点头,黄门官果也能言。当时众文武个个心惊,不知真假,独有庞洪、沈国清心头坦定。嘉祐君开言道:“妇女之流,泼天胆子,敢到此间,不知有何海底极深之冤,敢于午朝门外呈此御状。寡人非地头官,恕他妇女无知,从宽免究,逐出午朝门,不许再奏。”黄门官听了万岁之言,焉敢再奏,即称“领旨”。
正待抽身,只见庞太师执笏当胸,俯伏金阶奏道:“臣思李沈氏乃一妇人,据称身负大冤,无门伸雪,故敢于吾主驾前求伸。更言杨宗保误国欺君,此事必因国家而起,陛下若不究询虚实,而该氏果有重冤,何忍听其伸诉无门。如杨宗保果有误国欺君之弊,亦不便置之不理,伏惟陛下睿鉴参详。”君王道:“朕思杨宗保世沐君思,为将多年,只有保邦,从无误国,此事定然是妇人听了别人唆使而来,朕必不询究,卿勿多言。”天子果乃英明,参透此事,众位忠良大臣俱都无言,独有庞国丈满面透红,沈御史心如火炙,眼睁睁只看着庞国丈。
这庞洪只得又奏道:“臣思地方有司衙署,或有刁民藐视国法,以假作真,以曲作直,捏情诬告,刁讼唆弄。但万岁驾前,若非沉冤重枉,焉敢冒死而来以身试法?况有误国欺君大款,谅非海市蜃楼之虚,伏望陛下准收此状,以免此妇有屈难伸,而重臣弄法,实碍朝廷纲纪,臣待罪宰阁,不得不冒死启奏。”嘉祐王看着国丈,心想:此事必是他从中主唆,故如此着力,也罢,寡人且看状上情由如何便了,便道:“依卿所奏,着黄门官取状进呈。”黄门官口称领旨,去不多时,取到李沈氏状词,呈于龙案上。嘉祐王御目一瞧,状曰:
诚惶诚恐,稽首顿首,冒死上言。诉冤妇李沈氏,现年三十五,
江南松江府华亭县原籍。诉为冒功枉法,贪赃徇私,斩宗绝嗣,屈
杀害民事:氏夫李成,原任五云汛守备,仅有独子李岱,是汛千总。
冤于本年十月十二日,钦差狄王亲颁解征衣,已至关外荒地屯扎,
悉被磨盘山强盗抢劫。至十三夜,氏夫经汛巡查,偶遇胡人赞天
王、子牙猜醺醉逡巡,踏雪履霜而至。氏夫思二人乃西戎巨寇,中
国大患,父子私算,乘其醺醉胡涂,有机可乘,即箭射赞天王,刀伤
子牙猜,二首并枭,双功望奖,父子共赴边关,献功帅府。岂料狄钦
差尽失征衣,难弥其罪,重行贿赂于焦先锋而为硬证,得以冒功卸
罪,而杨宗保徇情枉法,混将氏夫及子枭首辕门,痛思氏之夫子功
凭级证,奈杨宗保恃职司权,凌属如蚁,嗟呼,人心何在,国法奚彰?
既掌三军司命,职司生死之权,理应秉公报国,乃竟有罪得功,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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