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号,星期三。下午给妈擦洗的时候,发现她肛门周围有几小块溃伤。肯
定是昨天没有擦洗干净所致。平时每日给她洗两遍,我一回家休整,晚上那遍免不
了由小阿姨代劳。这样的事外人哪能完全彻底。心想,一点操心不到都不行,以后
再也不敢依赖他人,一点也不能依赖。哪怕时间再晚,也要给她洗完再走。回家时
经过东单,在东单中药店买了一管马应龙痔疮膏。这种药膏对过敏和溃伤也很有效。
本想第二天去医院时再带给妈,因为还在节假期间,公共汽车很不好乘。可是想到
这一夜妈会很不舒服,就又挤上汽车回到医院,给妈洗净患处,又涂上药膏才安心
回家睡觉。
第七章
一般手术后第三天,或第五天就拆线了。妈的伤口因为有了那一番周折,是第
八天拆的线。 她的伤口长得很好, 很平滑。就是一到晚上,妈就不是妈了。她的
“谵妄”越闹越厉害。手术后已然消失的尿频,到了晚上又变成几分钟一次,我整
夜整夜无法休息。我不是没有经济能力再请一个阿姨来照顾妈,我总觉得这种时候
我应该时时刻刻伺候在妈的身边,否则就太对不起她的养育之恩。再说看护病人的
阿姨不容易请到,有一个很有经验的老阿姨,我愿每月给她三百元的工资,她倒是
很愿意,但她要求长期的合作关系,而我只能在妈住院期间雇用她,因为妈并不瘫
痪在床、长期不能行动的病人,此事只好作罢。
可是这样做的结果不但没有照顾好妈,反而让我犯下不堪回首的过错。
好比服侍妈的大小解。医院的便盆个个摔得残破不全,分到我们名下那个,也
是病房里的最后一个。偏偏与身体接触的部位不但摔掉了搪瓷,还凹凸着高低不平
的烂铁皮。我始终不明白谁能把便盆上的铁皮造就成这般模样。让小阿姨到医药商
店买个新的,她说找不到门。而我又离不开医院去买,只好先凑合使用医院里的便
盆。如此这般,我不但要一手托着妈的下半身,一手把便盆放在她身下一个合适的
位置,还要在她身体接触那些高低不平的烂铁皮之前,赶快把手翻过来。手心朝上
地垫在高低不平的铁皮上,免得那些烂铁皮硌疼了妈。
这时,妈又一再说起那句不吉利的话:“我怎么这么沉啊。”
但我这时的心情,比之八月份她做核磁共振这样说的时候轻松多了。毕竟最危
险的时刻已经过去,沉不沉的事就没再往心里去。其实这都不是好兆头。
我终因力不胜任扭伤了腰。而这个过程的每一环节都得动腰上的劲。
我只好让妈在我放便盆的时候配合一下,两双脚尽量往大腿根部靠拢,接着两
脚一蹬,身子再往上一撑臀部就能抬起一些,那就会省我好大的劲。我说:“这一
点也不难,您的两双脚靠大腿的根部越近,您也就越省劲。”
可妈就是配合不了。我看出她不是不肯这样做,她好像是力不从心、无法把脚
靠拢至大腿恨部的合适位置,当然也就无法撑起她的身子。有时靠拢一点,也是有
其形而无其实。我照旧还是难的不行。
负荷超过极限就要失控。
特别是她几分钟一次小解,根本就没有几滴,我想,她都没病了怎么还这样折
腾人呢?难道不能把排尿的次数集中一下、将周期延长一点?那就会减轻我很大的
负担。这样一想之后,手就会重重地拿起她的脚,又重重地往她大腿根部一摆。妈
就生气地白我一眼,她一定想到了“久病床前无孝子”的老话。
新便盆终于买来以后,有时妈用完了我也不拿开,就放在她的身下。心想,反
正过不了几分钟还得用,便盆又是新的,很光滑,放在身下不会有什么不适。这时,
妈也就能撑起身子,把身下的便盆扒拉到一边。
这能不能说明妈本来可以配合我?
当然也说明便盆放在身下还是不舒服。可我却心怀恶意地把她好不容易扒拉到
一边的便盆再给她放回身下,企图用这种办法刺激她将排尿周期延长一些。
妈到底清醒还是不清醒?
要是清醒,为什么不懂得心疼我?
要是不清醒,为什么知道把便盆从身子底下挪开呢?
现在我明白,我是冤枉妈了。她能不心疼我吗?她要是不心疼我,她能坚决要
求手术吗?她就怕她成为我的累赘,她就怕她好死不如赖活着地折腾我,这不是刚
刚过去不久的事吗?我都看着了、经历了,怎么还能这样冤枉妈呢!她之所以这样
折腾,肯定还是神智不大清醒的表现;她的两脚不听指挥,肯定和术后没完全恢复
有关;她几分钟一次的排尿,也许是和插导尿管的刺激有关……
又比如,逢到她一会儿起来,一会儿躺下,几分钟就让我给她改变一次体位时
候,我也认为她过于随心所欲,不大为劳顿的我考虑。累极了眼,在扶她坐起的时
候,难免气哼哼地用力把她往前一推。她也总是恨恨地“唉呀”一声,那就是对我
如此待她的、最严厉的批评了。
或是刚把被套服服帖帖地装套在棉胎上,一会儿棉胎就让她起来躺下,躺下起
来,弄了滚到被套脚下去了,我就会急歪歪地把着她的手说:“妈,您拽被子的时
候光拽被套不行,您得这样,被套棉胎一起拽着才行。”这不是强妈所难吗?她那
时哪还能顾得了这些!
那时她可能就像人民医院张主任说的那样,瘤子虽然切除了,可是瘤子周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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