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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回家时，和妈妈一起吃午饭，她脸上有阴郁的神色，或者说不上阴郁，反正是不好看的样子。吃着吃着，她突然说：“你堂兄在路边开了个餐馆。”

 

我不以为然地回道：“很好啊，你去道喜了吗？”

 

妈妈点了点头，继续说：“隔壁的李叔讲，说不定以后你还搞不赢你堂兄呢！”

 

听到这句话，我就大约知道妈妈到底要跟我说些什么了。

 

1

我有一个堂兄、一个堂妹住在隔壁，我和堂兄同时上学，堂妹则比我们低一届。至少在从读书开始到毕业之前这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我一直是我们家在村子里的骄傲。

 

我是村子里第一个考上重点高校的人，也是第一个硕士研究生。当然在当今社会，这些都不值得吹嘘，毕竟在外面待得久了，就知道这样的履历，算不上什么。但是，村子里的人可不这样看。我读书的时候就一直告诫妈妈，千万不要在村子里跟别人总是提起这些事。倒不是因为想要低调，而是因为此时我学习上的荣耀，必定会成为彼时他人在事业上对我的调侃。

 

果不其然，这种情况在我工作后便不时出现。

 

这两年，听妈妈转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你屋里崽读这么多书，一点都不爱讲话，你看隔壁那谁谁谁在社会上多吃得开。”每每听到这样的言论，我心里的独白是：“我读书学会的是聊天的时候要有礼貌，至于我说多说少，关读书什么事啊。我向来沉默寡言，性格生来如此，我跟你说话的时候有礼有节就足够了，你想要我多说话，那你得跟我聊有内容的东西啊，谁要跟你扯那些滑得流油的场面话。”

 

鉴于此，毕业后，我在一家私企的实验室工作，我喜欢那一点也不复杂的工作氛围，面对着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和简单的同事，没有钩心斗角和尔虞我诈。拿着可以糊口的年薪，虽然不高，但也足够生活。

 

工作之余，我几乎都宅在家里。我买了满满一书柜的书，现在还以每月五本到十本的速度增加，我并没有全部看完，但也已经看完一半了。

 

我也喜欢写作，虽然写出来的东西没有人看，但是不可否认，我内心是满足的，更是充实的。对那些没事就打麻将、逛酒吧的人，我只想说，你们过得很快乐，其实我也一样，我的生活状态让我很快乐。

 

可悲的是，这种快乐只是我的，而不是长辈的。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不思进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学历也不差，按理说，就应该比人家高出一筹。而且在他们的眼里，这个“高”只能靠钱来体现。读进去的书就应该等同于赚到手的钱，想必这就是村里人最朴素却又有些可悲的价值观了。

 

2

堂妹职高毕业后，去了北京工作，前年回来了，从那时起便一直在做微商。

 

我从来不需要去打听堂妹赚了多少钱，因为我妈会把堂妹每一笔大的消费向我清楚地讲一遍、两遍，甚至三遍、四遍。

 

比如说，堂妹已经帮家里还了十几万的外债，买了房子，给她妈置了几万块钱的金首饰，近期又准备买车了。当然，说的时候一定会加上年龄，那便是堂妹才二十五岁。

 

还有堂兄，大专毕业后，在工地上工作了几年，卖过一年保健品，后来结了婚有了小孩，又做了两年网络直销，如今开了一家餐馆。

 

听上去，他们都算是不错。说实话，我也由衷地替他们高兴，如果他们事业有成，也是我们整个家族的荣耀。可我最怕听到我妈那句话：“你读了二十年的书，千万别到最后还搞不赢你堂兄啦，他还只是大专毕业。”

 

其实我不懂，搞不搞得赢某人，到底要从哪些方面来衡量？自己内心充实快乐到底算不算成功呢？即便我心里一百个肯定，却也改变不了家里人的看法。

 

其实这也并非我妈一人的观点，在我们村上持“书就是钱，读了书就应该赚大钱，赚不到大钱就是没用”这种观点的人实在不在少数。这些人说话永远是酸溜溜的，一开口就是“读书无用”之类的论调，我想他们如果要举例子，拿我做典型是再好不过了。

 

可笑的是，如果他们的小孩考试考得一塌糊涂，必定少不了一顿打，好像在那一瞬间，某种观点便从他们的脑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3

在村里，有一大部分人都是一边卖力地说着“读那么多书，其实也没什么用”，一边又竭力给他的孩子描绘读书能够买车、买房的远景。这种矛盾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当然，我不否认读书能带来财富，但那是精神财富，如果硬要跟物质财富扯上什么关系，那我只能说认真读书是通往物质财富的众多道路中的一条而已。你走不走那条路，完全取决于你自己。

 

读书，是为了什么？儒家说，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没那么大的理想，正心、修身对我来说便已足够，而读书恰能告诉我如何正心、修身，成为一个自己想要成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