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间树叶又绿了许多。从窗口望去,见孩子们都挟了书到学校去,我真是
羡煞!我也快要回到学校里去了,我想快些见到全体同学,看看自己的座位,学校
的庭院,以及街市的光景,听听在我生病期内发生的新闻,翻阅翻阅笔记簿和书籍。
都好像已有一年不见了哩。可怜我母亲已瘦得苍白了!父亲也很疲劳!来望我的亲
切的朋友们都跑近来和我接吻。啊!一想到将来有和这许多朋友别开的时候,我就
悲伤起来。我大约是可以和代洛西一同升学的,其余的朋友怎样呢?五年级完了以
后就大家别离,从此以后不能再相会了吧!遇到疾病的时候,也不能再在床前看见
他们了吧!——卡隆、泼来可西、可莱谛,都是很亲切很要好的朋友。——可是都
不长久!
劳动者中有朋友 十日
安利柯!为什么“不长久”呢?你五年级毕了业升了中学,他们入劳动界去。
几年之中,彼此都在同一市内,为什么不能相见呢?你即使进了高等学校或大学,
不可以到工场里去访问他们吗?在工场中与旧友相见,是多么快乐的事啊!
无论在什么地方,你都可以去访问可莱谛和泼来可西的,都可以到他们那里去
学习种种事情的。怎样?倘若你和他们不继续交际,那么,你将来就要不能得着这
样的友人——和自己阶级不同的友人。到那时候,你就只能在一阶级中生活了。只
在一阶级中交际的人,恰和只读一册书籍的学生一样。
所以,要决心和这些朋友永远继续交际啊!并且,从现在起,就要注意了多和
劳动者的子弟交游。上流社会好像将校,下流社会是兵士。社会和军队一样,兵士
并不比将校贱。贵贱在能力,并不在于俸钱;在勇气,并不在阶级。伦理,兵士与
劳动者正唯其受的报酬少,就愈可贵。所以,你在朋友之中应该特别敬爱劳动者的
儿子,对于他们父母的劳力与牺牲,应该表示尊敬,不应只着眼于财产和阶级的高
下。以财产和阶级的高下来分别人,是一种鄙贱的心情。救济我国的神圣的血液,
是从工场、田园的劳动者的脉管中流出来的。要爱卡隆、可莱谛、泼来可西、“小
石匠”啊!他们的胸里宿着高尚的灵魂哩!将来命运无论怎样又动,决不要忘了这
少年时代的友谊:从今天就须这样自誓。再过四十年到车站时,如果见卡隆脸上墨
黑,穿着司机的农服,你即使做着贵族院议员,也应立刻跑到车头上去,将手旬在
他的颈上。我相信你一定会这样的。
—父亲——
卡隆的母亲 十八日
回到学校里,我最初听见的是一个恶消息,卡隆因母亲大病,缺课好几天了。
终于,他母亲于前星期六那天死了。昨天早晨我们一走进教室,先生对我们说;
“卡隆遭遇了莫大的不幸!死去了母亲!他明天大约要回到学校里来的,望你
们大家同情他的苦痛。他进教室来的时候,要亲切丁宁地招呼他,安慰他,不许说
戏言或向他笑!”
今天早晨,卡隆略迟了一刻来校。我见了他,心里好像被什么塞住了。他脸孔
瘦削,眼睛红红的,两脚颤悸着,似乎自己生了一个月大病的样子。全身换了黑眼,
差不多一眼认不出他是卡隆来。同学都屏了气向他注视。他进了教室,似乎记到母
亲每日来接他,从椅子背后看他,种种的注意他的情形,忍不住就哭了起来。先生
携他过去,将他贴在胸前:
“哭吧!哭吧!苦孩子!但是不要灰心!你母亲已不在这世界了,但是仍在照
顾你,仍在爱你,仍在你身旁呢。你有时会和母亲相见的,因为你有着和母亲一样
的真正的精神。啊!你要自己珍重啊!”
先生说完,领他坐在我旁边的位上。我不忍看卡隆的面孔。卡隆取出自己的笔
记簿和久已不翻的书来看,翻到前次母亲送他来的时候折着做记号的地方,又掩面
哭泣起来。先生向我们使眼色,暂时不去理他,管自上课。我想对卡隆说句话,可
是不知说什么好,只将手搭在卡隆肩上,低声地这样说:
“卡隆!不要哭了!啊!”
卡隆不回答,把头伏倒在桌上,用手按着我的肩。散课以后,大家都沉默着恭
敬地集在他周围。我看见我母亲来了,就跑过去想求抚抱。母亲将我推开,只是看
着卡隆。我莫名其妙,及见卡隆独自站在那里默不做声,悲哀地看着我,那神情好
像在说:
“你有母亲来抱你,我已不能够了!你有母亲,我已没有了!”
我才悟到母亲推开我的缘故,就不待母亲携我,自己出去了。
寇塞贝·马志尼 十九日
今天早晨,卡隆仍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我们堆在他桌上作为唁礼的物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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