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煮饭时,不小心烫伤了左腿,所幸并无大碍”这是我住着拐杖,在学校所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一个星期前,我刚到表哥家,摩托车发动机尚热,我就接到母亲的来电。 “江南,快回家接妈妈,没车去车站了‘' ”妈,你不是在车站吗?“ ”火车票忘记拿了“ ”妈,你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给表哥打了个招呼,便跨上了摩托车。我家住在半山腰,山好水好,唯独路不好。因为只有三户人家,政府并不对这条父辈用汗水换来的路进行修理。所谓三户人家都已人去楼空。爷爷奶奶去世,祖宅冷清。二叔举家外出务工,大门紧闭。只有我家偶尔升起炊烟。 回来的路,短短五公里,道路曲折起伏。回来我共提了四次速,为的只是别让母亲担心车的问题。树木飞移,车轮飞转,仿佛每一秒都性命忧关,车后留下了一路的飞尘。以往半小时才能到家,那天我仅仅用了十五分钟,就到达我家后面的大急弯,在急弯那里甚至可以看到二楼的电视,床等。 以往到大急弯,我都会本能的减速到我认为最慢的速度。可这次,不知道是不是神经错乱,忘记了踩刹车。当我注意到时,为时以晚。我一惊慌,猛踩刹车。虽然车速并不是很快,车轮与路沙发生了滚动摩擦,以切线的形式一头扎进了左侧的排水沟。 倾刻间,我意识恍惚,隐隐约约中感到一阵阵剧痛。脑袋嗡嗡作响,还依稀听见家中传来的电视声。疼痛越来越剧烈,我缓缓抬起头,向脚看去。摩托车严严实实的压在我的腿上,最不幸的是我的左小腿正好位于滚烫的发动机下。我瞪大眼睛,冷汗直流,惊慌地推开摩托车,左腿向外挣扎。可不管怎么用力,车身只移动了一点点。仿佛平时被我”压迫“,现在要来报复我。越用力,疼痛却越剧烈,犹如无数根针不停的扎我的皮,戳我的肉。 边扎还边放辣椒油。痛苦一块一块吞噬我的肉体,我的精神快到崩溃的边缘。我想大声吼叫,把所有的痛苦发泄出来。当痛苦的呻吟刚到咽喉,我又把它深深地咽下去。咬着牙,呼吸急促,我知道正对面不过几十米远的窗子里,妈妈正在看电视。电视里传来欢快的笑声,我庆幸电视声音很大,母亲没听见或许听见也没看见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不想让母亲知道我出事,更不要看到母亲为我流泪,她为家牺牲了太多太多。父亲病倒在床时,母亲每时每刻都陪在父亲身边。由于疾病,父亲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每天都要亲自给父亲喂粥,换衣清便。常常半夜被父亲呻吟吵醒,而第二天又要做饭洗衣。父亲去世后,母亲顿时陷入了绝望当中。一连四天没合眼,微胖的母亲仅仅几天就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眼睛深陷,嘴唇干裂,简直换若两人。整天呆在窗前,仰望天空。 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本应是五光十色。可母亲的眼睛里只有黑白色调,常常两行泪流。夜深人静,从哭泣中醒来。每次我都会陪在母亲身边,一直到天亮。安慰她,鼓励她,让她振作起来。母亲想外出务工,调整糟糕的心情。我尊重母亲的选择。我暗暗对自己说,我不能让母亲再受到伤害,不能再让母亲伤心,不能再让母亲流泪。我得忍住痛苦,我会忍住,我得忍住,我必须忍住。 隔着透明的窗户,我怕母亲看见我,不敢站起来,更不敢发出声响。汗水与泪水直流,但我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快到精神崩溃的边缘,多次想举起手机,向母亲求助,刚拨通母亲电话,又立刻挂掉。汗珠一滴滴往下滴,往下流。把整个脸湿透,把胸前的衣物湿透。视野由于汗水侵入,开始变得模糊,酸痛。咬着牙,拼尽全力把车一点一点往外挪。最后我一狠心,猛的一下把脚抽了出来。 疼痛加剧,呼吸更加急促,汗水依旧往下流。好像我快要死掉,躺在沟里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坐在沟里,不敢抬起头,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一切都轻轻的,轻轻的。看着暗红的牛仔裤在滴血。用颤抖的双手把裤子一点一点与小腿分离,表层皮肤深深地与裤子粘在一起。小腿血肉模糊,鲜血直流,由疼痛转向辣痛。我不忍再看我的左小腿,好像我再用力一点,肌肉也会与裤子一起离去,剩下血淋淋的骨头。 我把补衫脱下来,用牙咬,用手抓,用石磨,用尽浑身解数。终于把一件完整的衣服磨得支离破碎。拿起一条长带,拍几下灰,向伤口轻轻贴去因为疼痛,不敢用力拉,可血流不止。闭着眼咬着牙,双手轻轻用力,本无哭意的我,泪水却因为疼痛而不禁往下流。包了一层又一层,终于止住了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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