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娥她娘们仨,是待到正月十三回去的。易青娥想留他们多玩几天,再看几场戏,娘说:“不敢玩了,家里还一大摊子事呢。再玩,回去你爹就要骂人了。”她姐在要走时,倒是留下后话说:“招弟,好好混,混好了,将来把姐和娘都接到县城来,也过几天好子。”
易青娥点点头说:“放心,姐,我只要能过好,就一定接你们来。”
她弟玩得还不想回去,说要跟二姐在城里学“耍棍”、学“踢”、学唱戏哩。
姐说:“你还是好好回去经管易家的香火吧。爹和娘,眼巴巴把你招来、引来,就是为续易家香火的。我和你二姐,都是爹娘不待见的‘赔钱货’。”
她娘照她姐的,美美拍了一巴掌说:“看你姐,就嫌我不该生了你弟,有事没事的,总要跟我说这些鬼话呢。”
易青娥笑着说:“姐也是跟你闹着玩的。”
娘他们走后,戏是越演越火了。尤其是县上开“三会”的部们看后,几乎在全县都炸了锅。都要求正月十五后,到他们那里演出。县上几个领导,也不停地大会小会表扬着剧团。关键是有一天,书记和县长还亲自到剧团调研来了。问剧团还有什么困难。朱团长就把书记、县长领到学员宿舍看了看。一个宿舍住几十号人。连书记、县长都没想到,剧团住宿这么困难。书记还主问,演杨排风的那个女子住在哪里,我们看一看去。朱团长开始还不敢把领导朝灶门口引,害怕挨批评呢。可一想,觉得也许是好事,说不定还能解决一些大问题呢。他就把领导引到易青娥住的灶门口去了。书记看完,半天没说话。县长也不知说啥好。
书记问易青娥:“你一直就住这里?”
易青娥点点头。不过她急忙又补了一句说:“住这里好的,冬天还暖和。”
书记拍了拍易青娥的头说:“孩子,你给宁州争光了呀!我们不能让你住这样的地方!”随后,书记就跟县长和陪同来调研的部说,“必须立即解决剧团的住房问题。尤其是像演杨排风这样的娃娃,,易青娥,一定要安排住好。安居才能乐业嘛!给这样的娃安排不好,那就是我和县长的失职!”随后,县上就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县医院整搬迁新址后,留下的老房子,一次给剧团划拨二十间,以解决剧团年轻职工的住宿问题。老县医院刚好挨着剧团院子。剧团只是把院墙向后移了移,就把又一个小院子包了来。那几天,朱团长喜得都合不拢了。本来他考虑,是要给易青娥单独分一间的,哪怕小一些。可最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让娃这个特殊化。她毕竟年轻,才出,啥都欠火一点好。尤其是不要惹人嫉妒。一遭嫉妒,娃反倒子不好过了。再加上易青娥转眼也就十八岁了,舞台上一红火,盯的人就多。几个娃住在一起,也安全些。最后就跟其他学生一样,三人一间,不过把易青娥她们分在特别向的位置了。
这样,易青娥就算彻底搬出灶门口了。
在通盘考虑住房的时候,朱团长给胡三元在不起眼的地方,也考虑了一间不到八平方米的拐角房。过去是医院堆杂物的。为这事,郝大锤又美美在院子骂了几天。但骂归骂,朱团长到底还是让胡三元住去了。只是没忘强调“临时”二字而已。
就在这个节,胡彩香老师的人张光荣又回来探亲了。张光荣这次回来,没有再挨家发果糖,而是改发酒心巧克力了。一家八颗。有那关系好的,也会再添两颗。胡彩香老师就给易青娥一回捧了二十几颗。张光荣还又添了一大把说:“再给娃拿些。我把娃的戏看六遍了。娃将来在宁州恐怕搁不住哇!”易青娥觉得张光荣这个人好的,待人很实诚。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舅不好,老在人家不在的时候,跟胡老师黏扯不清。她觉得就连自己,也是欠了人家光荣叔一份人债的。不过她也感觉到,自光荣叔回来,她舅跟胡老师之间就离得远了。有时在院子碰见了也不说话。可郝大锤还是要一个劲地挑唆。有一天晚上演完戏,易青娥在池子洗衣服,就见喝得醺醺的郝大锤,跟光荣叔肩搭背地从外面回来了。郝大锤说:“你张光荣多好,走了,老有人经管。回来了,老又跟你钻热被窝了。福分哪,前世修来的福分哪!哪像我郝大锤,到现在还是庙里的旗杆,光棍一杆。你也甭生气,老那是拔了萝卜窟窿在的事。只要你回来,这萝卜坑还是你的就成。他胡三元经管一整,还不是狗猪泡——空欢喜一场。你说是不是?大兄弟?哈哈哈……”这天晚上,光荣叔就又拿着那把一米多长的管钳,颠三倒四地去了她舅房里。她舅见人来,端直推开后窗户跳了出去。光荣叔就把舅房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砸完,连他自己也得不起来了。最后是胡老师来,把人背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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