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面所说的其它一切王国和省份一样,西藏省属于大汗。它的旁边是建都省。
建都省
建都是一个位于西方的省份,从前受它自己的王公的统治,但自从归入大汗的版图以后,就受大汗所任命的长官的管辖。但是我们不要认为建都是在亚细亚的西部,只不过因为我们从东北方走来,所以它就好像位于西方。建都境内有许多城市和城堡,省会位于省的入口处,也叫建都。在它的附近有一个大咸水湖,盛产珍珠,颜色洁白,但不是圆形。珍珠产量极其丰富,如果大汗允许每个人都去采集珍珠,那么它的价值必定变得微不足道,所以只有得到特许的人,才能从事捕鱼采珠的工作。邻近有一座山,盛产绿松石,同样,没有得到大汗的允许,这种矿也是不能开采的。
这里的居民有一种可耻可憎的习惯。所有经过的旅客和他们的妻子或姐妹发生肉体关系,他们毫不为耻。相反,当生客来到时,每家的主人总是设法把他们中的一个领到家里。并把家中的所有妇女都托付给他,让他作临时的主人,自己却离家出走。当生客在家时,男主人就会在窗台上作一个记号,如把他的帽子或其它物品放在上面。当这种记号存在的时候,做丈夫的就留在外面,不回家来。这种风俗盛行于全省。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出于敬奉他们的偶像。他们认为,对旅客如此和善的行为,可以得到神的祝福,从而获得五谷丰登的回报。
他们所用的货币,其制法如下:将金子熔成小条,不经过任何铸造,就按重量使用。这是他们较贵重的货币,至于面值较小的,制法却有所不同。因为这里有许多盐井,所以当地居民就从盐井中取出盐水,用小锅把水煮出盐。当水沸腾一小时后,就会变成糊状,然后把它制成小饼,每枚价值二便士。这种小饼下平上凸,放在近火的热瓦上,很容易干燥。这种盐币上印有大汗的印记,不是他任命的官吏,不能铸造。像这样的八十个盐饼就可值一个金币。但是当商人们将盐饼带到山中和其他游客很少到的地区时,按照土人的落后及远离市镇与安居本土的程度,可用六十、五十,甚至四十个盐饼换得一个金币。
这些商人还同样在上面所说的西藏省的多山地区和其它区域进行贸易。盐币在那里也是一样通用的。商人们从那里获得的利润非常大,因为这些土著人的食物中要用盐,并认为食盐是必需品。而城市的居民仅将盐饼破损的小块用在食物中,至于整个盐饼则当作货币流通。
这里也有大批的麝,所以麝香也很多。同时湖中出产各种鱼类。此外,如虎、鹿、大鹿和羚羊也都是当地的特产,还有各种各样的鸟雀数量也很多。至于这里的酒,则不是由葡萄酿成的,而是由小麦、米和香料制成,实属佳品。
这个省区也同样出产丁香。丁香树较小,它的枝叶与桂树一样,不过较长、较窄罢了。丁香树的花,白而小,和丁香本身一样,但一成熟,便变为暗色。姜也是这里的特产之一。最后这里除了盛产多种药材外,肉类也很丰富,只不过没有多少能带到欧洲。
离开建都城,向本省相对的边界走十日,沿途中可见许多精美的住宅、防地以及捕猎禽兽的地带。居民的风俗习惯和曾经描写的一样。第十日的晚上,就到达一条大河叫不鲁郁思,这是本省的天然疆界,出产大量的金沙。该河直接流入大海。这条河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所以就不多说了,现在我们将讲到哈剌章省。
哈剌章省及省会押赤
渡过上述的那条河后,便来到哈剌章省。这个省面积很大,所以分成了七个行政区域。该省位于西方,居民是偶像崇拜者,隶属大汗的版图。现今大汗让自己的儿子也先帖木儿做这里的君王。他是一个富有、宽宏而有权势的亲王,天性聪明,道德高尚,所以他的统治十分公正。沿河再向西走五日,经过的地区人烟稠密,并有许多城堡。居民以肉类和水果维持生活。他们有自己的一种特殊的语言,而且很难学会。在这里繁殖着最好的马匹。
到第五日晚上,便到达省会押赤,这是一座宏伟壮丽的大城市。城中有大量的商人和工匠。这里居民成份十分复杂,有偶像崇拜者、聂斯托利派基督教徒、萨拉森人或伊斯兰教徒,但偶像崇拜者的人数最多。这里盛产米、麦,但人民认为小麦制成的面包有害健康,所以不吃面包而吃大米。他们还用其它谷类加入香料来酿酒,酿出的酒清澈可口。至于货币,是用海中的白贝壳充当,这种贝壳也可制成项链。八十个贝壳可兑换一个银币。这里有许多盐井,居民所用的盐都来自这里。盐税是大汗的大宗收入。
土人并不把自己的妻子与别人通奸看成是一种羞辱。这里有一个大湖,方圆近一百英里,出产各种鱼类,其中有些鱼的个头颇大。
这里的居民有生吃禽鸟、绵羊、黄牛和水牛肉的习惯。他们是用下列方法储存生肉的:他们将肉切成小块浸在盐水中,再加入几种香料,这是上等人的制法;至于较贫苦的人,则将肉切碎后,浸在大蒜汁中,然后取出食用,其味道好像烹调过的一样。
哈剌章省的另一部分
离开押赤城,向西走十日,便到达哈剌章省的一个主要城市,这里也隶属于大汗,由他的儿子忽哥赤(Kogatin)在此行使皇家的职权。该处的每条河道都出产金沙,金沙有的是分散为一小堆一小堆的,有的则是大量聚集在一起的。山中也有储量丰富的金矿。因为黄金储量很大,所以一个金币只能兑换六个银币。居民也同样用贝壳作为货币,不过这不是由本地出产的,而是由印度输入的。我在前面已经说过,这些居民是从不娶处女为妻的。
这里还出产蛇和巨蛇(鳄鱼)。巨蛇体长十步,周身长达十手掌,接近头的地方有两只短腿,每只腿上有三个爪子,眼睛比四个便士还要大,闪闪发光。两颚很宽,可以吞下一个成人,牙齿大而锋利,它们的整个体形十分可怕,无论人或其它动物,只要靠近它们,没有不感到恐怖的。其它蛇类体积较小,仅长八、六或五步。
捕捉巨蛇的方法是这样的:巨蛇因为白天太热,所以只呆在洞中,到了夜间,才出来觅食。无论是什么动物,只要被它碰到的,它都能擒而食之。吃饱后,它便会爬到湖边、井边或河边饮水。它们的身体很重,所以它沿岸爬行时,便会留下一道很深的痕迹,好像一根笨重的木材在沙地上拖过一样。当捕蛇的人发现它们时常经过的地方后,便将几根木条插入土中,再在木条上面装上锐利的铁矛,然后用沙子盖上,不露出任何痕迹。当巨蛇爬过这些常走的道路时,便会被这些武器戳伤,并且迅速死去。
鸟鸦发现巨蛇死后,便会噪声大作,这就是捕蛇者的信号。他们会马上跑到这里,将巨蛇皮剥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取出巨蛇胆,它在医药上具有很大的价值。如被疯狗咬伤,只需将一便士重的胆汁掺入酒中服下,就能治痊;孕妇临盆时,它还可当作催生剂;将少量的胆汁涂治面疱、脓疱或其它疹类,可使之立即消除;对于治疗其它许多病痛,此物也很见效。
这种巨蛇的肉售价也很高,因为人们认为它的滋味比其它肉类要鲜美,所以都视其为珍品。这个省区的马十分肥大,它们在未长成前就被运往印度出售。居民喜欢将马的尾巴切去一节,这样一方面可以免去尾巴向两边摇摆,另外残存的也可以向下垂直,因为他们认为马行走时尾巴左右摇摆是一种坏习惯。
居民骑马时使用长马镫,同法兰西人一样。而鞑靼和其他人使用的都是短马镫,所以当他们射箭时,容易在马背上站起来。这里的人用水牛皮制作全副甲胄,所用的武器是矛、盾和弓矢。他们的所有箭头都是有毒的。
有许多人,特别是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身边常带有毒药,一旦有被捕和受苦刑的危险时,就服药自杀。有人告诉我,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他们宁愿毁灭自己,也不愿受任何折磨。但是他们的统治者察觉了这种诡计,时常预备狗屎,强迫服毒的人吞服,以引起呕吐,将毒药清除。这样的一副解毒剂是随时准备用来对付那些可怜虫的诡计的。
在他们受大汗统治前,有这样一种残暴的风俗:如有品行高尚、机智勇敢的人偶然投宿到他们的家中,他们便会在夜间将这个人杀死。这并不是谋财害命,而是他们希望才智双全的死者的灵魂留在自己的家中,使他们的一切事业兴旺发达。所以,能在这种风俗中,占据一个贵人灵魂的人,都被视为幸运者,而许多人却因此丧失了自己的生命。但自从大汗开始统治这个区域以后,就采取种种手段来消除这种可怕的习俗。因为实行了严酷的刑罚,这种风俗已不复存在了。
匝儿丹丹省和永昌城
从哈剌章省西行五日,便到达了匝儿丹丹省,此省隶属大汗的版图,省会为永昌。这个地区的货币是黄金,有时也用贝壳。一盎司金子可兑换五盎司银子,一萨吉金子兑换五萨吉银子。因为这里盛产黄金,但却没有银矿,所以所有向这里贩入银子的商人都能获得巨大的利润。
这个省区的男女有用薄金片装饰他们牙齿的习惯。这种装饰物按照牙齿的形状镶得十分巧妙,可以长期套在牙齿上。男子又在他们的手臂和腿上刺一些黑条纹,其刺法如下:将五口针并拢起来,刺入肉中,直到见血为止;然后再用一种黑色染剂在刺孔上磨擦,这样便能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痕迹。身上刺有这种黑条纹,是被看作一种装饰和有体面的标志。
男人们除了醉心于骑马、行猎和使用武器及军事生活外,从不关心其它事情。至于家务管理,完全由他们的妻子负责,并且由买来的,或是战争中俘获的奴隶来做她们的帮手。这里的居民有一种奇异的风俗、一个孕妇一经分娩,就马上起床,将婴孩洗干净包好,而她的丈夫则立即躺在她的位置上,将婴孩放在身边,看护四十日。同时这一家的亲戚朋友都来向他道喜,而他的妻子则照管家务,将饮食送给床上的丈夫吃,并在旁边给孩子哺乳。
这里的居民同样吃生肉。他们用上述方法将肉调制后,和米饭一起食用。此处的酒是由谷类酿制的,添上香料后实在是一种佳品。
在这个地区中,既没有庙宇,也没有偶像,居民只崇拜家中的长者或祖宗,认为自己的生存是靠自己的祖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祖宗赐予的。他们没有任何文字,只要想到他们所居的林深叶密的山地和野蛮的情形,就不会感到奇怪了。到了夏季,这里的空气十分闷热又极不卫生,所以一般商人和其他外地人都不得不离开这里,以避免病死。
当土人彼此进行交易,为了债务或信用,需要签订某种契约时,他们的头领就会取来一块方木,在上面划一些痕迹表示数目,然后将其一分为二,双方各执一半,这种方法和我们的符木一样。当债务到期时,债务人必须如数归还,而债权人则缴出他所执的一半,这样双方都会感觉十分满意。
在这个省和建都的各城市,以及永昌和押赤中找不出一个具有医学知识的人。当一个重要人物生病的时候,他的家眷便派人到那些用祭品供奉偶像的巫师家中,将病人的症状告诉他们。
巫师于是便会奏起各种响亮的乐器,同时跳起舞蹈,唱起颂歌,敬奉他们的偶像。这种行为一直持续不断,直到魔鬼附在他们中间的一个人的身上,才停止奏乐。然后家属便向这个人询问病者患病的原因,以及疗治所用的方法。恶魔于是借此人的口答道,这种病是因为冒犯了某个神灵。巫师于是向这个神祷告,请求他赦免病者的罪孽,并许诺在病愈后,病人当牺牲自己的血以报神恩。但恶魔如果看出病人的病没有复元的希望,便宣称他冒犯了某神过于严重,任何牺牲都不能奏效。反之,当他觉得这种病大概可以治愈,便索取若干黑羊作为敬神之物,并下令要巫师和他妻子集合一起,由他们来祭神。他认为这样也许可以得到神的恩赐。
病人的亲属马上答应一切要求,于是他们亲手宰杀黑羊,将它们的血洒向天空。男女巫师则焚起香烛,让香气充满病人的全屋,他们有时还用芦荟制造出一种烟雾,然后他们将煮肉的汤和香料制成的液汁,喷入空中,同时又笑又唱又舞,意在娱神。这种仪式完毕后,他们就会将牺牲的肉以及酬神所剩的加入香料的液汁,用兴高采烈的表情来大嚼大饮。
巫师们吃过这些东西,收过酬劳费后,便扬长而去。如果承蒙上帝的眷佑,病人复元了,他们就归功于自己所酬谢的偶像;如果病人死了,他们便指责那些烹调敬神供品的人在奉神之前已经品尝过供品,致使这种仪式完全失效了。
不过,大家不要以为这种仪式是每个病人都能办得起的。其实,这种仪式只是为贵人或财主而设的,每个月恐怕只有一二次。不过在契丹和蛮子省的一切崇拜偶像的居民中,由于缺少医生,这种仪式是很普遍的。因而魔鬼就可利用这些可怜人们的盲目无知而对他们大加戏弄。
大汗征服缅与班加剌拉王国所用的方法
我们将对在此地进行的一场值得纪念的战争进行详细的描写。一二七二年,大汗派遣一支军队来永昌和哈刺章这两个地方驻防,以抵抗敌国的入侵。此时,他还没有任命皇子去主持这些地方政府。
印度的缅与班加剌的国王,他的疆土广大,人口众多,财富充实,当他听说鞑靼人的军队已来到永昌,便马上起兵进行攻击,企图歼灭这支军队,使大汗不敢再派遣军队到他的边疆上。为此,他召集了庞大的军队,军中有为数众多的大象。木制的亭子搭建在象背上,可容纳十二人至十六人。他率领这些象和大批的骑兵、步兵,向大汗的驻地进发,并在距永昌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塞,以便让自己的军队恢复体力。
大汗军队的应战
大汗军队的统帅是纳速剌丁(Nestardin),他虽是一个勇敢而能干的军官,但听说缅王统率如此庞大的军队来攻,仍不免大吃一惊,因为他自己所指挥的军队还不到一万二千人,而敌人在象队外就有六万人。但他并没有显出丝毫惊慌的样子,只是让军队退到了永昌的平原,并在一个侧面有一座密林掩护的地势险要处扎营,万一象队猛攻,他的军队可以退入林中。并且可从这里安全地用弓箭扰乱敌人。
他召集军中的将领,告诉他们,胜利不在人数的多寡,而在于勇敢与纪律。因此,他要求他们在这次战役中表现的勇气,应不亚于以前的各次战斗。他又告诉他们,缅和班加刺王的军队不懂得战术,缺乏打恶仗的经验。因此他们不应该因为敌人的人数较多而感到气馁,应该相信自己的力量。最后他说:“我们的名字不仅要让眼前的敌人感到害怕,而且要让全世界都感到战栗。我一定会领导你们获得胜利。”
当敌军听说鞑靼人已经退到了平原,也随即前进到距鞑靼人约一英里的地方扎营。
缅王发出命令,率领全军勇猛地扑向鞑靼人的阵营。而鞑靼人却按兵不动,沉着应战。他们诱使缅军冲到他们的壕沟前,然后勇敢地冲出营寨准备与敌人短兵相接。但是鞑靼军队很快发现,由于自己的战马从未见过这样载着木亭的庞然大物,竟然吓得惊慌失措,掉头便跑。骑士们虽然竭力制止,但仍无济于事,因此缅王率领军队逐渐占据了优势。鞑靼人的统帅发现了这个意外的变化,但他并没有失去镇定。他立即下令改变战术,让兵士下马,把马赶入密林中拴好,然后徒步向象队冲去,开始了敏捷的射击。
同样,木亭中的敌人和缅王的其它军队也奋力回击。但由于他们射出的箭,不如臂力强劲的鞑靼人准确有力,所以逐渐抵挡不住了。同时,鞑靼人不断地用箭和其它兵器集中攻击大象,使大象受到了重创,于是它们突然退却,扭头奔向身后自己的兵士,冲乱了阵脚,使得站在象背上的人也无法控制了。
这些大象既受伤痛之苦,又被进攻者的呐喊所惊,不再听从驾驭者的指挥。它们肆意奔逃,最后由于愤怒和恐惧竟然奔入了鞑靼人所藏的密林中。结果,粗大的树枝击毁了它们背上的木亭,戳死了那些坐在里面的士兵。鞑靼人看见象队已经溃败,又重振士气,整好队伍,重新上马,将各小队联成一体,勇猛地冲向缅军,于是一场残酷的战斗开始了。
缅军也没有因此而丧失锐气。缅王亲临战阵,要求士兵沉着应战,不要因为象队的失败而害怕。然而,鞑靼人箭术高超,远非他们所能抵挡。当双方的弓箭射完后,士兵们又拿起了剑、矛和铁锥,勇敢地展开了肉博战。一时间,刀光闪烁、血肉横飞,许多人重伤倒地,断臂折足,流血成河,令人惨不忍睹。双方相互绞杀,喊声震天。
缅王作为首领,表现得十分勇敢,他经常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鼓舞着士气,要求士兵们努力守住阵线,同时又下令用预备的主力骑兵去支援那些精疲力尽的部队。但是他最终看出已无法抵挡鞑靼人的军队了,于是只得率领残余的军队向后撤退。在后撤中又有大批的士兵被杀死。
这场战斗从早晨杀到下午,双方都损失惨重,但最后鞑靼人取得了胜利。致胜原因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鞑靼人阵地侧面森林的掩护。缅王不应该选择这个地点,而应设计将敌人引到旷野中,使他们不能抵抗象队的攻击,然后再将两翼的骑兵展开,便可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鞑靼人在击败敌人后,又收兵回到象群逃避的林中,准备生擒它们。但他们发现,那些从木亭上逃下来的人正在砍树断路,准备自卫。于是鞑靼人立刻杀死了他们,只留下那些惯于驾驭大象的驭手,并凭借他们,擒获了二百多头大象。
[NextPage第二卷 忽必烈大汗和他的宫廷西南行程中各省区的见闻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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