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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9-10-04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亚投登录官方 亚投登录官网 点击:

谁知道冥冥中“踩生人”跟这个孩子之间有什么黑暗的关系。

据说,李香枝年轻时就成了寡妇,再没有结婚。

不过,她的房门虚掩了一辈子。

我只想知道,难道我的一辈子会有她那么多机会?老天在我经历一切一切之前,缄口不语。

有一点她跟我很巧合:她最爱讲吓人的故事,满肚子都是。

黑龙镇流传着很多吓人的故事,绝大多数发源于她。

我听大人讲过一些,现在都记着,那绝不是《聊斋志异》、《子不语》、《镜花缘》、《搜神记》上的故事。我想,那都是李香枝“原创”的。

(我有个故事叫《看不见的女婿》,就在这套书里的哪一本上,据说最早就是她讲出来的。)

她并不知道我出生,她是来我家串门,进了门她才知道妈妈已经生下了。

当时,我爸在外屋为我妈做饭,小米粥拌红糖,还有煮鸡蛋。当时我妈睡着。

“隋景云生了。”我爸说。他的声音很大,因为李香枝的耳朵有点背。

我妈叫隋景云。

“生啦?男孩女孩?”耳朵背的人说话的声音总是很大。她以为别人听不到。

“男孩。”

“我看看!”

李香枝一边说一边挪着碎步进了里屋。

她进了里屋,很快就出来了。从时间上看,她可能仅仅是凑近襁褓看了我一眼。

爸爸一边盛粥一边大声说:“你进去坐吧。”

“我回去了。你好好伺候隋景云吧。”

她走到门口回头大声补充了一句:“周羡春,你家小孩的眼睛黑亮黑亮的,还看我呢!”

这是我爸听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天晚上,她就一命归西了。

那天晚上停电。她侄女松生从外地来看她,住在她家。松生是黑龙江农业大学的学生。李香枝死时,正和松生在炕上说话……

李香枝的身子骨本来挺硬朗,看上去再活十年八年都没事。她的死引起了黑龙人的许多慨叹,关于生和死。

我长大后,见过一次松生,那是1990年的事,我退伍回到了黑龙镇。她对我讲了一些李香枝死前的一些细节。

她说,当时李香枝还说到了我:“老周家那个小孩的眼睛黑亮黑亮的,还看我呢!”

在李香枝死前大约半个小时,松生听见窗外有人笑了一声,吓了一大跳。

那笑不是造出来的,就像一阵风吹起浪花,自然而然,就像突然遇到一件喜事,情不自禁地爆发了出来。

松生小声问:“姑,谁在窗外笑?”

李香枝看看她,大声问:“你说什么?”

窗外的人又笑起来,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她可以听得见,而李香枝却听不见。

“有人在笑……”她害怕了。

“有人在叫?”李香枝的声音更大了。

窗外的人通过李香枝的话,肯定能判断出松生说了什么,甚至能判断出她害怕的程度,他又笑了起来,声音还是不大不小,轻轻的。

松生的双腿都软了,她全部的支柱就是李香枝了,她紧紧靠在李香枝的身上,不再说话,盯着黑糊糊的窗户看。

她没想到,李香枝的脑袋软塌塌地垂下来,有气无力地说:“我怎么这么困呢……”

松生仍然盯着窗外,小声说:“姑,那你就躺下睡吧。”

李香枝没有动,她的脑袋实实地压在了松生的肩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那笑声消失了。或者,那笑的人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松生感到有点不对头,轻轻动了动肩,叫了声:“姑……”

李香枝直撅撅地摔倒在炕上,像一根干木头。

松生一下就跳起来,踉跄着跑出屋:“来人啊!———”

一个人影儿从院子里慢腾腾走出去,他穿着一身破败的棉袄棉裤。

李香枝死于脑血栓。

李香枝死于我出生的当天,这完全是巧合。

我想,我死的时候,也一定有无数的人出生,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直到今天也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我看她的照片会感到那么熟悉?

我知道,读者只会对恐怖故事的情节感到害怕,而不会对另一个人的恐惧产生恐惧。

但是,我恐惧,这感觉就像装在我鞋子里的一颗石子,一直悄悄地磨砺着我,啃噬着我,诅咒着我。

我必须把它倒出来。

而且,你千万别断言这种事跟你毫无关系。辩证法观点:事物是普遍联系的。

我只见过李香枝一面。

在我出生之后几小时,在她临死之前几小时。

她伸头看了襁褓里的我一眼,也许,她还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或者是我对她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这个就只有当年我家墙上的那面镜子知道了。不过那镜子已经碎了。

我和她,在生与死的门前,擦肩而过,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我和她,各走各的路。

就一眼。

多少年过去了,我竟然清晰地记着这个人的长相。

就如同,你闭上眼睛想自己,你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你自己的模糊影像,这影像很熟悉,但是你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个模糊的你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定格在你脑海里的,或者是无数次看镜子、看照片、看录像的记忆总和?

那么,现在李香枝是不是也记着我的长相呢?

我觉得这是她留下来的一个最恐怖的故事。

(真实度:85%)


第二节 恐怖的草甸子

我长到七岁的时候,我家还在那个厢房里住着。

我爷是个屯大爷,胡子都惧他。他死得早。

我奶跟一个姓孙的老头搭伴过日子。

我奶家住在一个叫20号的屯子,在黑龙镇西南,有三十多里路,土路。

我去过她家。

20号四周的草甸子上有草药,挖了可以卖钱。

我姐年年去挖草药,有一次,她带上了我。

我奶家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咸鸭蛋,腌得特别好吃。

我奶家的房子更奇怪,它不是正房,也不是厢房,而是一个土坯的圆形的房子,像粮囤。

如果说看不见厢房的五官,那么这个圆形的房子就没有五官。

那一次,我在我奶家住了3天。我在那里听了一个惨烈的故事:

20号有个妇女叫张彩云,开55型拖拉机。

一天,她从林县拉化肥回来,横穿那个草甸子。

草甸子上有一条土道,时隐时现,都压不住茂盛的草。

它耐心地向前方延伸着,像一把弯弯曲曲的刀子,刺向天与地的缝沿。

55型拖拉机走在这条土道上。

草甸子一片死寂。

拖拉机轰鸣声巨大:“突突突突突突……”

草甸子无边无际,令人想不出天比它更大。

如果一只狐狸或一只兔子,一直朝前跑,绝不会消失于坡坡坎坎,而会变小,变小,最后化成草甸子的肌肤上肉眼看不见的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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