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四月天,百花芳菲,木槿花也还开得格外鲜艳。这一切都只是木府里的景象。 甲午刚刚战败几个月,日本人就以最快的速度在汉口设工厂,洋行,商铺,酒店。穿着武士服和和服的日本人随处可见,这里就像日本一样。 一、这年,木槿容八岁,张连清十岁。 木槿容从下人手中夺下白布和裹鞋,小脸涨红,目光怒火万丈。她不顾下人的劝阻和母亲责骂的风险,狠狠将白布和裹鞋远远地扔到院子里 的木槿树下。 母亲见状,气急败坏地揪住木槿容小小的耳朵,眼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木槿容,你今天必须得缠足,自老祖宗起就没断过,到你这儿可不能坏了规矩!” 木槿容没有哭,她死死地瞪着母亲,“ 就算打死槿容 也不会缠足。”目光坚定,似乎势必要与娘争到底。 木槿容不清楚为什么要缠足?她只清楚,缠足的话连清哥哥就会嫌弃她。连清哥哥是最看不起缠足的女人,他说:女人缠足了就等于落后、封建、一辈子都没有用。她也郑重地向连清哥哥发誓:这辈子都不会缠足。所以今天,她无论如何都要遵守这个誓言。 鸡毛掸子重重地鞭在她的小腿上,母亲边打眼里便泛出泪花,这么多年她何曾打过这个小心肝,见她不哭也不喊疼,心里更是揪成一团。 下人们担心小姐深受重伤,纷纷跪下。木槿容痛得头皮发麻,但她不能哭,她拽紧衣角。她不明白为何这次娘亲那么狠心?难道只是为了那一条条什么规矩吗? 爹爹闻状匆匆赶来,没到门口就命令道:“ 住手!” 娘亲立刻停手站起,被裹得小小的金莲与她臃肿的身材形成巨大的反差。 “ 老爷。”娘亲的声音温和贤淑,她躬身行礼, 眼里泛出一寸寸的担忧。 爹爹并不理会娘亲,三步并两步抱住僵硬的小槿容,如珠宝一般护在怀里。木槿容感受到爹爹亲和的体温后,泪花如大雨一般倾涌而出。 爹爹眼神犀利,责备道:“ 好歹也是亲生,但也不要下手这般不知轻重。” 娘亲不敢抬眼看他,谦谦温和道:“ 老爷,规矩不能坏,槿儿不愿缠足,妾身才出此下策。” “ 什么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槿儿不愿就不愿,不必强求。”他面目赤红,愤怒震住娘亲,娘亲也只好作罢。不愿就不愿,她心里也不希望女儿将来有一天和她一般,对人只有唯唯诺诺,一生没有选择。 木槿容在爹爹的怀里抽泣着:“ 爹爹……槿儿不愿缠足……” 爹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怜惜与爱意,吻上她流有泪水的脸颊,赞口道:“ 真是爹爹的好女儿。” 二、张家和木家是当地最大的官绅世家,也是几世好友,几代都是朝廷命官,张老爷张自白是朝廷的一品官员,一生誓死效力朝廷,就算朝廷江河日下,他也不愿辞官改道。而木正国知道朝廷日渐腐败,慈溪垂帘听政,光绪手无实权。他毅然辞官,办起火柴厂,几年来虽没多大业绩,但也稳稳当当,足够养活一家老小。 木槿容从小就喜欢张连清哥哥, 他一身正气,总是喜欢打抱不平,在街上遇见乞丐总会散发银子,每每这时,他稚嫩的双眼里布满同情。自从他被送进同文馆里念书,整个人更是不一样,每每遇见木槿容,总会和她针砭时下风气,他说他讨厌外国人在汉口耀武扬威,讨厌皇上无能。他说的这些,木槿容懵懵懂懂,他说讨厌她亦讨厌。总之,她要永远追随连清哥哥。 十岁这年,木槿容如愿以偿进到张连清所在的学堂,她很开心,穿上小小的宽袖裙,背上小小的书包,她相信这样可以永远跟连清哥哥在一起了。 进学堂的那一天,张连清亲自来她家里接她,他严谨认真地叮嘱她:“ 容儿,你要记住,从今天起你一定要坚强,被欺负了也不要哭,知道吗?” 木槿容懵懵懂懂,一个劲点头,“ 嗯,我知道了连清哥哥。” 所有美好的学校生活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回荡。 可,现实总是与梦境相反的,学校里总有那么几个小霸王,其中她最讨厌的就是章润麒,他总是仗着家里的势力欺负同学。木槿容打小就看不惯这样的事情,她也就常常打抱不平,开学不到一周就已经跟他立下仇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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