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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7-02-11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杏耀注册开户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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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电视台春晚小品《取钱》中,因为电话诈骗的骗子使用河南方言,被“西安一河南籍律师”起诉“地域歧视”和“侵犯河南人名誉权”,在媒体帮忙炒作下,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波澜。
北京电视台的春晚,绝对不会像律师所说的能够伤害到一亿河南人,在河南选择看北京台春晚的人并不多,除了央视,河南还有自己省级卫视的春晚可看。小品《取钱》的编剧魏新是山东曹县人,他早在1月31日就发了一条道歉和澄清微博,称自己的山东曹县人,因为与河南相邻,方言与河南话很接近,骗子的话是他本人的录音。这条微博被他置顶,但是直到被律师起诉,转发和评论也不过一两千而已。
起诉郭冬临的律师张华山,据说是“祖籍河南孟津,住西安市碑林区,工作单位在雁塔区”,面对媒体,他也没说自己是河南人,只是“祖籍河南”而已。他名字中有“华山”二字,很有可能是他的父亲或祖父,从河南迁徙到了西安,和华山有一段故事。最早配合律师炒作的,也是西安本地的媒体。
这是相当耐人寻味的一场戏:一位西安律师,在西安的媒体上,指责在北京电视台上一位山东编剧的作品,说他们伤害了河南人。这是围绕河南人的一场戏,河南人在其中并未扮演什么角色,连个配角都没有。整个过程中,河南人一直都是被虚构的地位,如果说河南人“躺枪”,也是指这个意义上的:连“我们被歧视”,也都是你们“发现”,并且由你们说了算。
西安那位敏感的律师,他日常生活中可能很少说河南话,但是却从小品中骗子在讲河南话中嗅到了“案情”,西安的媒体从中看到了新闻。最深刻的歧视恰恰就在这个地方,“歧视”本身已经被升华为一种可以开发的资源。这反映了很多人的一种共识:歧视河南人作为一种现象是客观存在的,是可以利用的。律师聪明地提出“向每个河南人赔一块钱”的诉求,他肯定知道这种诉求不可能得到法律的支持,但是却可以在“一亿河南人”那里再次制造出一个话题。
“歧视河南人”不是什么新话题,这次的新意在于把所谓的歧视同河南方言结合在了一起。编剧魏新的解释值得信赖,他的老家在山东曹县,语言和河南方言非常接近。他是听豫剧长大的,在曹县,也有人唱豫剧。要录一个骗子的声音,临时又找不到人,于是他就自己上阵了。这让人想起不久前“大象公会”的一篇文章:山东、江苏、安徽与河南四省交界的那一大片区域,其实是中国地域歧视的重灾区。那里的方言,在外地人听起来,就是河南话。
其实问题并不在于他在当时是否就意识到,自己的方言是否会伤害到河南人,而是在他的潜意识中,骗子就应该是讲方言的。他微博中不少山东人留言质问他:难道说骗子讲山东方言就没有问题吗?这种质疑是很有道理的。不管是导演、编剧和演员,都认为骗子讲方言是应该的,区别只是在于应该讲哪里的方言的问题。现实中往往相反,在电话诈骗中,即使是福建和广东的骗子,也都努力想把普通话说好,虽然一不小心口音就暴露出来,但是他们努力的样子,在让人发笑的同时,也让人感知到,他们对代表“祖国”的普通话,其实是非常崇拜的。
在这一点上,小品的导演、编剧与电信诈骗从业者达成了一致:普通话是权威的、高贵的、正经的,而方言则是可疑的、低贱的、搞笑的。这一次引起争议的是北京卫视的春晚,其实在央视春晚中,对方言的嘲讽与规训更严重。长期以来,东北话小品一直是央视的重点节目(和这档节目在东北超高收视率相般配),赵本山、潘长江等人长期的表演,甚至给人以东北都很幽默的印象。幽默(搞笑)当然是正向价值,但本质上仍然低普通话一等。最近几年,冯巩似乎每一次都要用“胡建(福建)人”这个梗,讽刺福建人不能很好地发出那几个普通话中的音节。
对一个现代民族国家的形成来说,某种规范的国语是非常必要的。上世纪20年代初,赵元任在哈佛任教时,就给商务印书馆录制了国语唱片。抗战爆发,他从南京向西南转移的时候,路经广西,有地方长官在为他提供帮助的同时,还向他表示,正在跟着他的唱片学习国语呢。但是在国民党统治时代,要强势推广“国语”并不现实,不要说方言,各地的军阀势力都还强大。真正强势推广“普通话”,是在1955年后才开始,这是一个相当庞大而有力的系统,涉及到教育、文学与影视各个领域。
正是在这个过程中,方言成为了“普通话”之外的“特别话”,当然,每个地方的方言的命运稍有不同。广东话与上海话,因为和普通话的差别巨大,这两个地区在政治和经济的影响力又非常强大,成为可以与普通话相抗衡的力量。在广州地铁,报站采用粤语和普通话并行的办法,而在上海,说本地话也是某种身份的象征。尤其是80年代以来,影视业日渐发达,广东由于和香港文化的接近,甚至让粤语成为了高于普通话,成为更时尚的语言。
很明显,河南话在普通话取得霸权的过程中,是不幸的那一个。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敏锐地注意到了河南人的处境:“河南人是中国的吉普赛人,全国任何地方都可以看见这些不择生活条件的劳动者。试想,如果出国就像出省一样容易的话,那么全世界也会到处遍布河南人的足迹。”路遥注意到河南人最大的特点,除了贫穷和坚韧,就是“在大地上流浪”。这和河南的地理位置有关。地处中心(可以向四处流散);近代以来多灾多难(战争,自然灾害,逃荒);平原,铁路交通发达(让离散变得容易),这一切,都让河南人成为中国最容易流动的群体。
在这种局面下,河南话就成为了一个问题。它很容易听懂,但又和普通话有很大的区别;它很常见,但是又没有优势可言(相对于粤语和上海话),如果路遥的观察是对的,河南话就意味着贫穷。普通话最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唐代的“中原官话”,现在的河南话和那时的中原官话当然有区别也有传承关系,但是作为一种最终被历史淘汰的官话,河南话却注定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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