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想象下美国民初社会时的农场,继续借用米尔斯的描述:“在这里,政治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和政治道德家托马斯·杰弗逊的思想珠联璧合,他们共同塑造了小业主们关于自然和谐世界的意识形态。……与欧洲不同,美国的中产阶级是以小业主这样一个庞大的阶层步入现代历史的。在美国,资产阶级(The bourgeoisie)出现于城市形成之前,并外在于城市。马克斯·韦伯曾写道,在欧洲农村,“生产者先于市场”;大批农民占有土地,并依据古老的传统依附于土地。其牢固的程度,纵使用后来的法律也无法把他们改造成美国人眼中的农民企业家。然而在美国,市场则先于农业生产者。欧洲和美国社会结构方面的历史性差异之一,体现为成群的农民和分散的农场主之间的差异,这也是欧美两大陆的中产阶级不同特征的显著结果。在那边,他们开始只是市中心一个不起眼的阶层;而在这里,他们一开始就是一个人数众多的自由农场主阶层。纵观整个美国历史,人数众多的农场主始终是独立的中产阶级的主要构成。……由于没有封建的传统,没有官僚的国家机器,绝对个人主义者被罕见地置于这个自由社会之中。这个社会似乎是自我运作的,而生活于其间的人们似乎也是自我造就的。个人自由似乎是社会秩序的通则,而这种个人自由本身又赋予了安全。在这里,一个自由的而非受剥削的人,一个独立的而非受传统束缚的人,面对着一片大陆,牢牢抓住了它,并用它创造出无以计数的商品。” 和剧中描绘的几乎无几,抛开无处不在的战争,黄石本身就像一个“桃花源”一般存在的大同世界,不仅在于其壮阔的自然风光,更在于“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勤者有其劳”的生活方式。这样的生活方式对于个体的幸福感很重要。 虽然都是在底层,都是以体力劳动为主,但是农场和在工厂有着很大的区别。比如城市里的外卖员,你只是平台系统上成千上万中的一员,你必须要按照平台下达的指令安排行径路线,并且为了效率最优化,每个外卖员都必须争分夺秒,有的甚至违反交通规则并造成生命危险。于是乎,成千上万的外卖员像工蚁一样忙碌地穿梭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川流不息,没有太多喝水、吃饭,没有时间和他们的客户(点外卖的人)有效交流,没有时间欣赏风景,没有太多的劳动成就感。而掌控他们的平台像母蚁一样什么都不用做,就有源源不断的利润滚来。又比如,在工厂流水线上的各种工人,他们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而不同的是他们彷佛也是流水线上的零件一般,需要非常熟练配合生产线的流动,在这期间,也几乎没有社交、没有个人发挥的空间,也谈不上成就感,因为很多人甚至从没见过自己生产的物品全貌,他们只是负责某个零件的某个环节而已。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希望外卖员和流水线工人能最大程度地将“自我”排挤出去,尽可能地变得理性,冷冰冰的、机械的样子,这是“科层制”与生俱来的要求和特点。进一步来说,不仅是外卖员和流水线工人,连同许多其他大型机器里的白领一样,科层制统治着我们的世界,一切向效率出发。 在黄石,至少结构是比较扁平的,也没有那么多的社会规训,人的自由得到了比较充分的发挥。更可贵的是,同样是体力劳动,在农场里的喂马劈柴,是幸福的。一方面,他们能感受到自力更生带来的尊严感,这是因为他们的工作是全域的,而不是将一件事情分割成许多环节然后进行无数重复,前者一方面让你有了大局观,因此你可以适当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进行调节,另一方面,你能时刻关注进展和变化,树木的开花结果、牛羊的生老病死都能让人产生成就感、挫败感和其他丰富的情绪,感情在劳作中得以舒展,而不是冷漠和麻木。再者,这里有充分的社交,美丽的自然,这些对于人类发展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需求。黄石为这次越轨“破碎”后的人提供了第二次机会,让他们能慢慢拼凑自己,找回自己,这是一种治愈的生活方式,或许这才是黄石的价值所在。 但在这里,并不是要为黄石辩护,“桃花源”再美,往往却都很脆弱。黄石诺大的农场,其产出和所供养的人群,似乎并不是很多,至少在大资产阶级眼中,远远不够。换句话说,如果全世界都按照黄石这样的方式来生活,那我们的效率和创新会不会大大降低,那么庞大的人口谁来供养?虽然目前看起来人类并没有要停止疯狂繁衍的意思,也并没有停止将地球每一滴都榨干为己所用的行为。黄石虽美,也如空中楼阁一般,如现世格格不入,在剧中,他们还有各种方式去战斗和捍卫,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如果桃花源一旦被人发现,那一定是它走向毁灭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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