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12月,北京的冬天击溃了广东妈妈给孩子们准备的羽绒服,她们不知道那寒风打击范围最大的是脸庞,而非身体。蛙池乐队在北京西城的百花深处胡同录音,前一天还因为人生第一次看到下雪而激动的鼓手浩仔,此时却在大风中蜷缩成了一团。这是化雪的寒。 蛙池录制的歌曲《小唐》,在结尾处,主唱依依持续在黑白琴键上弹奏着两个单独的音,不断重复,高低起伏,左右交替,有些任性。她告诉录音师,这感觉就像是海浪中上下晃动的一艘船,经历过风雨后,慢慢期待海水重归平静。1832年,俄罗斯诗人莱蒙托夫被迫离开了莫斯科大学,逃去了圣彼得堡,他在动荡的生活中写下了短诗——《帆》。 在大海深蓝色的迷雾里 一只孤独的帆儿闪着白光它在寻找什么在那遥远的彼岸它抛下了什么在自己的家乡 蛙池在《小唐》的结尾通过器乐演奏塑造的,正是这只在海浪中难以安顿的帆船,多年之后,生活之帆依旧要面对不停的风浪。歌曲《小唐》的主人公正是依依的小学同学,青春期的小唐开始闯荡江湖,他信奉「商业社会,嘉奖强人」,但社会的浪花却总在阻拦着他的梦想。 2020年的12月蛙池在北京百花深处胡同录制歌曲《小唐》 带着录好音的《小唐》,整个2021年,蛙池在路上把它唱歌不同城市的人。杭州、成都、重庆、北京、上海、盐城、广州、太原、厦门……就这样一直来到了泉州。 2021年秋天,蛙池在泉州拍摄纪录片《中国这么美》。开机前的一天,导演王圣志在海边找到了一处绝美场景,长约两公里的沙道一路延伸至大海中心,水天一色,风平浪静。导演说,就在这里演唱《河流》吧,航拍。第二天中午,在拍摄前一个小时,浪来了。架子鼓、麦克风、音箱、功放,倒在了海滩上,海浪卷动着泥沙,冲垮了剧组搭好的舞台,海水浸泡着电子管,发电机也在一旁停止了喘息。这可怎么演? 海浪,毁掉的设备,仿佛一瞬间回到了2016年初。 那个春天,当时还未组建蛙池的三丰和浩仔,在老家东莞虎门镇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别墅楼。房子已被白蚁侵蚀,唯一一个还算坚实的房间被他们整理出来,搬进乐器,开始排练。学美术的浩仔在房子的墙上画下了临摹壁画——葛饰北斋的《神奈川冲浪里》,因为房子周围都已经废弃了,没有居民,于是二人便在这里通宵排练。美景不长,不到半年,老别墅被卖了,他们也不得不搬了出来。2016年6月20日,一夜之间,老别墅被新的主人拆掉,画在墙上的海浪也散落在了瓦砾之中。 学美术的浩仔在第一个排练室的墙上画下了临摹壁画——葛饰北斋的《神奈川冲浪里》 别墅楼的门前有一洼水塘,浩仔说以后要是组个乐队,就叫蛙池吧。半年之后,蛙池乐队成立了,他们写下了自己的第一首歌,由迪生和浩仔创作,名为《扎辫》。这首歌里描述的正是当年被拆掉的那墙「海浪」。 还要怎样呢 你们要的我都没有啊 被海水腐蚀的在墙上描绘着 不需要再解释了 我只是个扎辫的少年啊 无所作为地死守着这一片空地啊 我只剩下这一头长发 难道你也要把它夺走吗 「怕什么,搞起来。」把散落在沙滩上鼓重新架起来,没有电也可以弹,工作组找来了一台小小的蓝牙音箱,连上手机,播放《河流》的音乐。伴着沙粒敲打鼓皮,听不到也要扫动琴弦,依依握着麦克风,迎风唱起了这首曾经在舞台上表演过无数次的歌。「真的好像是在拍MV哦。」众人开始大笑,这声听上去很苦,尴尬又无奈。次日清晨,剧组连夜找到了新的设备,大家来到了泉州机场附近的古镇广场上,重新唱响了这首歌。 我不拒绝踏进这条河流 我应该做的全都做了 很温柔你问我 这水温还OK么? 设备被海浪冲毁了,尝试重新架起鼓来,心里没底,不知道还能不能演出 泉州街头书店,断了弦的木吉他变成了浩仔手中抓来的「鼓」;南音小院,一个方才还坐在身下木板凳忽然被敲打起了节奏;制鞋的工厂,用在广场舞的手拉大大喇叭也能用来放大吉他声;走在任何地方,想唱歌的时候,就唱吧。从东莞出发泉州之前,乐队的每个人都在想——要不要多带一些乐器,要不要再加一下设备;可到了这里,他们却发现其实人来了,就足够了。音乐的想法会从墙壁的缝隙中冒出来,也可以从每个人期盼的眼神中行走出来。 依依说:「每次我们的歌,在一个不是Livehouse,或者不是音乐节的场合表演,都会给我情绪上很强烈的体验。你会感觉你在唱的时候,有环境声,你的观众变了,他们在用很期待的眼神看着你,等着你演出。那种注视是你很受不了的。」 在泉州的制鞋厂和几位工人交谈的时候,蛙池发现流水线上的同龄人,喜欢一边戴着耳机听音乐,一边处理着手上的胶粘工艺,而他们带的有线耳机会比较影响操作。离开泉州之后,乐队说他们应该戴无线耳机,保障安全生产。不久之后,工厂的小伙伴们收到了几部Beats无线耳机,乐队写了下祝福「希望生活中有更多音乐陪伴。」 这就是海浪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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