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从游戏改编而来的美剧《最后生还者》完结。在接连收获了无数眼泪之后,在imdb和豆瓣上获得8.9和9.1的高分,被许多观众誉为有史以来最成功的游戏改编影视。
《最后生还者》想象了一个人类文明被摧毁的世界,一种突变的虫草真菌感染了绝大多数人类,并将宿主变成攻击同类的怪物。主角乔尔是一位在这场混乱中失去女儿的父亲,他的任务是护送另一个据说对虫草真菌免疫的少女艾莉到研制疫苗的组织“火萤”去,献祭她的大脑,以研制一种能够拯救全人类,终结末日状态的疫苗。 忠于原作是改编成功的一大要诀,剧版《最后生还者》不仅还原了人类之间珍贵的情感与价值,在美术设计上也和原作一脉相承。最后一集里,剧集再现了游戏中最惊艳的场景之一:乔尔即将护送艾莉到达医院,在一片曾经属于人类,如今却铺满杂绿的废弃园区里,他们惊讶地发现几只长颈鹿正悠闲地啃食树叶。对生于末世的艾莉来说,冷笑话集是最珍贵的书籍,长颈鹿更是完全陌生的动物,在经历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恐惧、杀戮、疲惫之后,编剧让她看到了这个世界仅存的斑斓色彩,展露了难得一见的童真:她伸出手去抚摸长颈鹿,喂它吃树叶,追随它欢快地跑开...... 我们会发现,这样的末日想象与此前的废土风、灾难风相比,甚至堪称美丽。在人类逐渐凋亡的地球,其他物种却迎来勃勃生机。这篇文章从这部大受欢迎的美剧开始入手,回溯了不同文本中对于“末日想象”的研究与演变,同时探讨了超越人类中心视角的可能性。 没有人类的世界:“美丽”的末日想象 从剧情来看,讲述在末世“带娃”之旅的《最后生还者》,很难不令人想到美国作家科马克·麦卡锡的后启示录小说《长路》。只不过麦卡锡笔下的末日更符合普遍的想象:“……视力所及,郊土一片焦黑,形体黯淡的岩群矗立灰烬聚积的沙洲,滚滚烟尘如浪升起,往南吹拂过一整片荒地。阴郁天色背后,看不见晦暗日光流转。”这两部作品都探讨了文明覆灭之时,人类的道德和伦理抉择。而《长路》更倾向于以人类视角为基准,《最后生还者》却描摹了更多的自然环境,想象了一幕田园牧歌般的画面。在艾莉喂食长颈鹿的时候,观众也许会跳出末世求生的主线剧情,看到作品中的另一角度:当人类挣扎在灭亡的边缘,大自然却在重建秩序。 想象末日与灭亡的作品,在美学风格上正悄然经历着一种转变。擅长拍灾难片的导演罗兰·艾默里奇的作品《后天》和《2012》是这类电影的经典之作,影片中火山爆发、地震、海啸、飓风、暴雪都是大自然用以摧毁人类及其文明的可怖手段。斯蒂文·斯皮尔伯格的《大白鲨》将人对自然的恐惧具象化为鲨鱼——一种极具攻击性的庞大海洋生物。以废土风格闻名的系列电影《疯狂的麦克斯》则将一个资源枯竭、漫天黄沙的世界展现得淋漓尽致,在被辐射彻底毁灭的世界中,拥有水、石油等资源的人就是领袖,普通人只是供给血液的血袋而已。人在末世里的处境、行动与抉择是这些作品的核心所在。 到了近几年,在表现人类境遇之余,构想末日下人类以外的自然状态是怎样的,反而激发了一种新的美学。《猩球崛起》中,人类世界满目疮痍,猩猩的家园却成了世外桃源。《寂静之地》中,地球被外星生物占据,苟活的人类必须保持安静,曾经的街区肆意生长着玉米,乍看之下如同一片农田。改编自杰夫·范德米尔小说的《湮灭》尤其以美术风格而令人印象深刻:闪着奇异光芒的神秘之地、森林深处如神兽般的梅花鹿、长成人形的植物,这些场景设计,令人难以联想到恐怖、灾难等词汇。 世界末日竟然可以是美丽的、奇妙的、动人的,这也许是个令人灰心的假设。曾经以可怖的视觉特效与末日幻想让人类感到“活着真好”的灾难片,如今却逐渐引人自问:“是否没有人类会更好?”事实上,对末日的灾难性想象本就是一种高度人类中心的思维模式,在思考世界终结时,绝大多数人脑海中浮现的是“人类终结”,至于非人类的自然世界呢?或者说,人类终结以后,世界也会随之倾颓,变成一片废土吗? 启发《最后生还者》游戏设计的书籍之一《没有我们的世界》是美国科学记者艾伦·韦斯曼在世界各地进行环境考察报道后设计的思维实验,他让我们想象人类突然消失后,周遭的城市和世界会发生什么变化。经过大量事实推演,以及对各个领域的专业人士访谈之后,韦斯曼的结论是,没有了人类,大自然会以人类想象不到的速度自愈,恢复到曾经的秩序中。以超级大都市纽约为例,人类消失以后,雨水会率先占据城市的地下系统,继而让整个城市被水淹没、锈蚀,地面和管道开裂,继而因无人维护而长满各类植物;逐渐地,鸟类越过失效的高压电网飞回城市,建筑物逐渐坍塌,野生动物重新回到这片土地——就像《最后生还者》中设想的那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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