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泅洋在上班前交给苏丛一封大姐的来信。信揉得很皱。边边角角都有点
磨损。肯定又在他口袋里耽搁了好些日子。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苏丛早已跟各方
亲友告示,她有她的工作单位,通信地址。她不用别人代收信,但他们还是觉得寄
给泅洋转交,更放心。
“哦,还有件事,我差一点又给忘了。前天,姐夫打电话来说,你大姐要来探
亲。要你得空,给回个电话。”他匆匆忙忙换着胶鞋。索伯县城,一到春天,雨就
不少。
“知道了。”苏丛也忙着往手提包里装学生的作业本、教材、备课笔记。
“你不去回个电话?你大姐可能已经到木西沟独立团团部了。”他见她不像去
邮局挂长途,便又叮问。
“知道了。”苏丛憋了一肚子气。但她不愿吵架。她知道跟谁吵都没有用。既
定的,变也难。认识到这一点,几乎是这两年里自己最重大的收获。
“我已经替你向领导请了假。你今天不用去学校了。待一会儿,我问问小车班,
假如有去木西沟办事的便车,你上午就走吧……你大姐这一回恐怕不能像以前那样
待够一个月,好像有点啥事,要提前回五源。你别耽误了……”苏丛提着包,走出
门去时,泅洋又追上来补充。
苏丛憋不住了。
‘你请假?干吗要你替我请假?“
“昨天,正巧见到你们黄校长……”
“那你去木西沟好了。你索性包办到底吧。”
“苏从……”
苏丛并没直接去学校。学校并不需要她去这么早。学校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认定
她在县中待不长。像泅洋这样年轻而有能力的县委书记,县里也留不长。他什么时
候走,她也就跟着走了。他在县里找个过渡。她也只不过走个形式,学校没敢给她
安排正式的教课任务,没敢让她正经顶岗。常有这样的教训。类似的夫人,说走就
走,连找代课老师的提前量都不给,叫校长手忙脚乱,冷汗一身。校长把她安排到
教务处赋闲。她给自己争取到了每周八节物理课的代课任务。那还是“要赖”要来
的。她私下去找那个代课老师。说,初中的这几节物理课,我来代。你太忙了,高
中班的事儿已经够你受的了。咱俩均匀均匀吧。那老师不敢做主。她不让他去报告
校长。她让他先听她两节课。假称他感冒。两节课下来,学生都说听懂了,愿意听。
她和他才又去找校长。
谁都非常非常尊重她。但谁又都没把她真当一回事儿。
她走到学校后头的土豆地里。雨还在细碎地滴落飘洒。她看见肖大来。她一度
很讨厌这个身份和来历都相当特殊的学生。后来觉得他有点儿古怪、阴沉。最近又
发现他聪明得出奇,所以不禁常常注意他。
靠十二车最好的梭梭柴和两吨著名的哈捷拉吉里镇腌鱼人了县中,肖大来在同
学中便得了这么两个雅号。大家叫他“十二车”、“四千斤”。用这绰号嘲讽他的,
都是高班的住校生。跟他同班的不敢嘲弄他。他比他们大得多。县城里的那些初一
学生,都只有十二三岁。他插班读初一,已经十六岁了。肖天放个儿矮,可生的这
儿子,人高马大,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还戳出老高一截,跟教育局派来听课的督导
员似的。同班的说不上话,高班的又嘲笑他,所以他孤僻。学校的司务长待他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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