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秦汉间文字之变迁。(1)隶书代篆书而通行,此为便于书写起见。(2)其后隶书又分为二派,有挑法者为八分书,供美术之用;无之者为章程书,即今之正书,供实际应用。但其后章程书亦求书写之工,亦复为美术品。(3)求书写之速,必须用草书。草书起于棻草,本为应用起见,但至后汉之世,亦成为美术品。中国字体本繁复,美术又贵多变化,遂使草体益趋纷歧,难供实用,行书乃起而代之。然“行草”与草书,“真行”与正书相去无几,仍不便用,简笔之所以兴,即因中国无草体以资应用故也。
(二十一)秦汉间文学之变迁。东周至西汉为散文发达极盛之时代,此时之散文与口语极为相近。西汉末造稍开骈俪之风。自此至南北朝末,逐步顺此趋向进行,遂成骈文时代。散文之变为骈文,乃由(1)用字及辞。渐次加选择,取其能引起美感者。(2)句读求其整齐,使音调和谐,便于诵读。(3)多用典故,以引起丰富之想象。文字至此遂与口语渐远:(A)不切实用。(B)从美的方面论,亦人工之美增加,天然之美丧失矣。统观此时代,(1)经学之趋于烦琐,(2)书法及文学皆向美术方面发展,皆时局升平,经济宽裕,文治渐兴,有闲阶级争在此一方面发展有以致之也。
(二十二)兵制之变迁,民兵之废。为此时代一大事。其故由于(1)统一之后,国力骤增,四周皆小部族,无论开拓或防御皆用不着全国动员。(2)古人之所惮,非当兵而为远役。兵役之负担,自然偏于缘边,有失其公平之旨。(3)加以体恤良民,遂至(A)多用谪发及谪戍。(B)其后乃至兼用降伏之异族。此两种现象皆起于武帝之时。而民兵之废,则成于后汉光武之废郡国都尉,无复都试之役,此为五胡乱华时代,异族横行,汉族难于恢复之一大原因。
(二十三)刑法之变迁。秦汉之世,司法界有三大问题:(1)法律初病简单,后伤错乱。李悝为魏文侯相,撰次诸国法为《法经》六篇。商鞅取以相秦,此法至汉世实已不足于用,汉人乃陆续增加,更益之以“令”与“比”,无条理系统,奸吏遂得上下其手。此事汉世屡图矫正未成,至魏世始从事于法律之编纂。晋初颁行之,是为《晋律》。中国之法学观念,为法性派,法文仅规定大纲,无甚根本变动。现存之律最古者为《唐律》,大体沿袭《晋律》。唐以后,定律者为金与明,皆本《唐律》。《清律》又沿《明律》。故自《晋律》定后,截至采用西洋法律以前,法律实无大变更也。(2)为刑罚之变更。秦用刑极酷。(实则各国多如此,但或不如秦国之甚。)汉文帝除肉刑,代以髡笞。髡法过轻,略无惩艾,笞法过重,每至死亡。刑罚之等级失其平。欲复肉刑者颇多,又无人敢任其咎。至隋,明定笞、杖、徒、流、死为五刑,此问题乃归消灭。此由古者但认以金属兵器伤害人之肉体者为刑,其观念不能骤变,故有此纠葛也。(3)秦时狱吏之严酷。汉代力加矫正,久之而其风气始渐变。在此过程之中,儒家主义输入法律之中,取法家之地位而代之之处不少。
(二十四)两晋南北朝之世。两晋南北朝之世,为中国与西洋历史走入相异之路之最要关键。西洋自蛮族侵入以后,遂非复罗马人之世界。中国则经异族之侵入,依然为中国人之世界也。此其故:(1)由中国有广大之长江流域,以资退守;而罗马无之。(2)由中国人之数远较五胡为多,与罗马人及蛮族之比例不同。(3)由此等异族渐染汉族之文化已久,亦非西洋浅演之蛮族所及。(慕容氏、苻坚、北魏孝文帝等不必论,即刘曜、石虎等亦不过一淫暴之主,其立法施政,仍接受中国之文化。)(4)由罗马此时,官吏、军人、土豪、教士、蛮酋等,处处造成政治之中心,层累相及,持久不敝,遂成封建之局。中国虽亦有此等端倪,然地势平坦,风俗相同,中央之政权较强大,割据之局未能形成。此时代重要之现象为:(A)南方之文化及产业渐次发达,尤其荆扬二州,即今湖南、北两省间缘江之湖沼地带及浙西太湖流域为全国经济重心,完全肩负起抵御北族及保存南方文化之重任。(B)南方风气渐趋文弱,北方则渐觉犷悍。(C)由南方仅能保存文化而未能用武力将北方克服,故政治重心未能转移至南方。(D)自后汉之末,中原人成群迁徙,遂将积古以来各地方豪族之根基拔去。(参看下节。)(E)在此大迁移之中,贫民多入山与异族杂居,是为北方之山胡、南方之山越,山地借以开拓,异族借以同化者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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