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山水甲天下”这句话,从青涩的学生时代起就被我藏在了心中,它像一坛没有打开的陈年老酒,时不时都会牵动我那根不安分的神经。今年夏秋相交之际,总算了却了这桩深藏半个多世纪的夙愿。 导游姓蒋,有些特别的自我介绍,使我一下记住了她:“我姓蒋,蒋介石的蒋,水又族。小姐名声坏了,大家别叫我蒋小姐,就叫我蒋狗肉吧。狗肉在我们这里是朋友的意思。”她年轻、开朗、活泼、大方,一件荷绿色的上衣总在游客中飘来飘去,形成了很强的亲和力。我不知称朋友为狗肉是戏谑还是风俗,反正觉得别扭叫不出口。 我们自桂林磨盘山港口乘游船,沿漓江顺水而下,至阳朔约80里水路。小蒋说桂林属于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我不懂什么是喀斯特,只见这里的山确实和别处不一样,几乎个个都成顶部尖削的近似直圆柱形,一山一峰,不容它出。不像广州的山,个个都是圆圆的,就像历尽沧桑磨尽棱角的老人。更不像陕西的华山,高耸入云,像是一位伟岸、挺拔、冷峻而目空一切的北方刀客。桂林的山,更像是正值妙龄打扮入时的少女,保持着她特有的矜持。总喜欢和别人保持一段距离,以策安全,以示清高。游人在江中只能远眺欣赏,想攀登近抚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使我想起了《爱莲说》中对莲的赞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桂林山水是一副上苍画在大地上的写意画。这里看像此,随着游船漂移,再看却像彼了,正所谓移步换景是也。至于到底像什么,尽可任游客自己去想象,只是心中千万莫用工笔画去苛求。 80里水路上山连山、景连景,碧绿的山、波澜不惊的水让人目不暇接。置身其中,我感到自己像只来自井底的蛙,觉得什么都是新奇的,以至有 主管审美的视觉神经疲劳之感。这一路上最有名的景点大概要数“九马画山”了。传说女娲补天时,不小心将一补天石头掉下凡间。它独立漓江一侧,迎江一面如刀劈斧裁,将一个硕大无比的平面矗立江边。既是上苍所赐,自然就多了几分神秘。白色的石面上,布满了不规则的黑纹,把石面描成了一片不规则图形,给人们留下了广阔的遐想空间。前人说那上边画有九匹马。有白马黑马、老马马驹、还有只露出头或只见屁股的。上苍以此考验凡人的智慧和眼力。据说知县以上的才能找出五匹马。六十年代陈毅副总理陪同周恩来游漓江,总理说他找到了七匹马,陈毅说只看见了五匹。有人说陈毅会做人,不愿说自己看见的多,怕上司不悦。我以为,以陈老总的率直豪爽,断不会有此考虑,只是今人以现时官场潜规则揣度罢了。那时,官场相对而言主流还是正气。我天生愚钝,在游船经过九马画山的三分钟里,连眼皮都没敢眨一下,才勉强看到了两匹马。遗憾归遗憾,愚不可救肯定是板上钉钉了。 我们的游船旁,不时有从阳朔逆水而来的游船穿过,彼此虽为陌路,站在三层大阳台上观景的人们仍互相频频招手致意。偶尔 ,还会有三三两两乘竹排之人从江面漂过。或单枪匹马,或恋人相依。竹制的躺椅上一顶或红、或绿、或黄色的花伞点缀其上。那份闲适、那份惬意让人好生眼馋,他们都是没有随团的散客。忽而,见江边一小小竹排上蹲着一位老翁,头戴斗笠,身旁置一竹篓,竹排上那只灰褐色的鱼鹰,正引颈瞠目伺机扑进江中游鱼。在我看来,那渔翁如其说是劳动,还不如说是享受更贴切。此职业可称得上人间让人艳羡第一美差了! 说话间,游船来到了“半边奇渡”。一个“奇”字道出了它的少见。渡船都是由此岸到彼岸,而这里的渡船只沿一侧岸边摆渡。只因这里“碧莲峰里住人家”,山两边的人往来要翻越一座大山。坐上半边渡的船则可免去翻山之苦。当地人有言:“有钱能过半边渡,无钱只好爬山路。” 说到漓江风光,有一处不能不提,它就是著名的“黄布风光”。这里江面开阔,风平浪静。群峰在江中留下青翠的倒影,水中有山,山上有水。难怪新二十元人民币将此景作为图案,以它代表中华大地的美丽风光,算得上独具慧眼。 还有一处景观叫“鲤鱼挂壁”。这条私自从王母瑶池逃出来的鲤鱼,不羡神仙仙境,不跃龙门化龙,只因贪恋漓江风光,竟千年挂在江边一动不动。 说不尽“漓江迎宾”“羊角山”,道不完“草坪风光”“冲天峰”,漓江真乃山水旅游圣地也!“蒋狗肉”说,繁华的阳朔西街有四五十家店铺,都是游桂林后舍不得离开,而最终做了中国人洋女婿、洋媳妇的老外开的。此可算得桂林风光的一个绝好注脚。连老外都如此留恋,况中国人乎!难怪陈毅游后由衷发出了“愿作桂林人,不愿做神仙”的感叹。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桂林是个只有几十万人口的小城市,但仅注册的旅行社就有一百七十多家,年轻人百份之七八十都从事旅游业。为了保住上苍赐予中华民族的这一方奇山丽水,桂林市历届领导以非凡的定力,牺牲了面子工程,不片面追求GDP,没有发展大工业,没有修高层建筑,据说还要将市政府搬到几十里外的临桂县去,他们称得上现今官场的另类,听了让人感慨不已。 桂林的山美水美人更美。漓江是电影《刘三姐》故事的发生地和拍摄地。“蒋狗肉”一路刘三姐故事不断,歌声萦耳,临了又以刘三姐曲调唱道:“再见了,亲爱的朋友,欢迎你再到桂林来!”歌声虽算不上出众,但她的热情幽默却深深地感染了每位游客。旅途结束好几天了,我们还在议论“蒋狗肉”。不知谁突然想起,“水又”不就是“汉”字拆开念吗!她原来是汉族。大家相视开心地笑了。看来人 都回来了,还被这“蒋狗肉”幽了一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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