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听语言与叙事风格 电影作为一门视听的艺术,视觉语言和听觉语言二者缺一不可地构成了电影的语言。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电影的听觉语言的表现力不如视觉语言那般丰富,但在《惠子,凝视》里,声音这个元素可以说受到了三宅唱导演的重视和丰富地体现。
影片开始不久我们便可注意到在拳击馆第一次出现时,里面各种器械使用时的摩擦碰撞声、拳套击靶声轮替出现,相互叠加,犹如富有节奏韵律的协奏曲。从开头惠子咀嚼冰块声,相机翻看相片时的按键声等细微处的声音,到室外列车驶过的轰鸣声,广播声等嘈杂的环境音,都可看出导演在音效处理上的清晰性、丰富性与层次感,给观众营造了丰富且饱满的听感,但这似乎与主角惠子作为听障人士却存在着矛盾感。在我看来,导演想在某种程度上去强化观众作为正常人的日常听觉感官体验,从而让观众反过来去更加深刻地体认到惠子在其日常生活工作和训练比赛的失聪世界,以此来深化对惠子的认同感,让观众更加准确地去进入到惠子的心理状态。 在数字拍摄时代的今天,《惠子,凝视》则是采用16毫米胶片所拍摄而成的,这也使得影片的质感有别于普通的数字影片,其色调和光影更加柔和协调,在视觉呈现上散发出一种带有颗粒感的复古迷人的气质。在影片穿插的空镜中,我们也感受到了导演镜头和构图下东京荒川街区、河畔的动人静谧的景象。 在2010年三宅唱的长片处女作《无用的人》中,导演完全甩开了电影的叙事核心,用几乎是实验电影式的白描手法刻画了一群在北海道的大雪中生命力勃发的青少年形象,这部从未正式发行过的影片是新世纪以来日本独立电影最重要的作品。八年后,《你的鸟儿会唱歌》采用了更精致的影像和更专业的演员,但依然跳过了成套路的故事线路,而用情绪化的笔触绘制了三个青年人的电影肖像。三宅唱的影片符号表意性几近于零,但却极为擅长将人物的行动和姿态魅力作为扣人心弦力量的源泉。 而拍摄于后疫情时代的《惠子,凝视》,导演似乎没有延续其前作去社会或时代语境的特点,但三宅唱仍然以其纪实性的风格,用平静、轻盈、克制的镜头向我们展现了主角惠子的日常、训练和比赛生活,让人物的姿态表情、情绪状态在其纯粹的影像中绽放、延展蔓延。 《惠子,凝视》不像《愤怒的公牛》、《百万美元宝贝》、《百元之恋》等其他同为拳击题材的电影一样,拥有热血沸腾、惊心动魄、反转刺激的精彩的、戏剧性的类型故事和视觉奇观。从视听角度来说,追溯到标杆性的初代拳击片《愤怒的公牛》,大部分导演在拍摄拳击题材时,都偏爱使用高速摇动镜头、手持特写、主观视点、逆光仰拍、快速剪辑与跳切、环境静音的慢动作、大量观众反应镜头、拳手入场长镜头、高潮前的闪回等等高度类型化的表现手法。 而在本片中,三宅唱反类型反传统地使用了大量的固定镜头,客观平实地记录惠子训练时和赛场上的拳击场景和真实的状态,拒绝了在视听快感上多加手段的修饰,让观众自身的感受力被放大扩展,自发地去捕捉纯粹影像中的那份生动、真实与感动,这也体现出了导演的表层影像的叙事风格。 另一方面,客观、真实、平等地记录事物的摄影机,不仅是人们主观肉眼对全球化、资本化、商业化的规避、过滤和反抗, 更是人们内心的博弈,对意识形态的无声的反抗。齐格弗里德·克拉考儿指出:“电影描绘的是易于消逝的具体生活,这才是电影的真正食粮”,在齐格弗里德·克拉考儿的眼中,电影应该是具体的生活现象, 例如街上的人群、热乎的饭菜等。 联结与存在 先天患有听力障碍让惠子与外界人群产生了难以逾越的表达和交流的隔阂,这也导致了惠子内心的孤独沉郁,处于一种封闭的状态,片中惠子也说到“就算说出来,也总是要一个人面对”。生活在没有声响的世界里,惠子遭遇了种种不便:在便利店结账时无法理解店员简单的沟通;面对在街上不小心发生的身体碰撞后路人的责骂只好无措地低头匆匆离去;夜晚站在河边放空却因交流障碍被警察误认为要轻生;赛场上听不到裁判的读秒和教练的指示。 面对与世界的隔阂、内心的孤独与生活在社会边缘的孤立的惠子,拳击是她建立人与人之间的联结,证明自己存在的途径和宣言。通过拳击,缺失父爱的惠子遇到了没有子女的拳馆会长,二人之间构成了某种父女似的关系。惠子对会长的信赖,在其身边总会流露出自然融洽的状态,在会长身上找到了她所缺失的依赖和安全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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